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顶点笔趣阁 www.ddbiquge.co,长铗中篇作品无错无删减全文免费阅读!

    “我其实并不是一个坏孩子,我只是有点特别。”我晃悠着两条细腿,坐在篮球架上,望着不远处樱桃树上一只麻雀自言自语。

    “嗯,我妈妈说我也其实并不是一个差孩子,我只是有点特别。”篮球架下一个毛茸茸的脑袋仰着小脸冲我说。

    “诚实的孩子常常挨骂。”我委屈的说。

    “挨骂的孩子常常不诚实。”她就像一台拙劣的复读机,重复我的话却又擅作改动。

    我没好气的横了她一眼,继续说:“我怎么知道说‘我不是故意的’也会挨骂呢?早知道我就故意说‘我是故意的’了。”麻雀已经飞走,不远处一个篮球初学者在无聊的拍着篮球,嗵,嗵嗵,嗵

    “你说的好深奥哦。”她在下面崇拜的“望”着我。她若是知道我以这样鄙夷的目光望她她就不会这样崇拜我了,我在心里“深奥”的想。她是个瞎子,但一双眼睛倒是格外清澈,因为光路过她的眸子根本不会留下万物的阴影。

    “说真的,她的内衣的颜色好土,猩红色。”我朝天空吐了口唾沫,唾沫星轻飘飘的,有些坠到她的发梢,她却浑然不觉。

    “猩红色是什么颜色?”她摸了摸红通通的脸蛋“下雨了吗?”

    “猩红色就是猩猩的颜色。白痴。”我跳了下去,朝一个滚来的篮球跑去。

    “猩猩又是什么?”她在屁股后伸着两只胖乎乎的手臂追着我问,差点跌倒。

    “猩猩长得跟你差不多。”说完,我抱起篮球,撒丫子疯跑,后面追着一个丢篮球的男孩和一个带哭腔的盲女孩。

    “我不是故意的,老师。”

    “这跟有意无意没关系,艾森,怎么平白无故的在课堂上发出笑声呢?”章老师是个对真理刨根问底的人。

    “我真的没笑什么,我不是故意的。”

    “没关系,艾森,只要你坦白交代,知错就改,还是好孩子。”章老师循循善诱道。根据她的经验,我越是掩饰,就越是心里有鬼。

    “我”我欲言又止,羞涩的望了我的同桌一眼,她转动滴溜溜的眼珠子,鼓励的一笑,我的底线顿时崩溃了。

    我没来由的充满勇气,决心做一个诚实的孩子:“章老师,我是见你今天穿的内衣很搞笑,没想到外面那么臃肿,里面还那么挤,颜色还是老土的猩红色,上面有网眼,都已经磨破了,网鱼都会漏掉呢。”

    章老师“啊呀”一声,捂着脸跑了出去。我相信全班同学的第一反应与我是一样的:耶!今天不用上课了。

    在学校的禁闭室,妈妈劈头盖脸给我一个耳括子:“你害不害臊!才十三岁,就在课堂上说那种话!”妈妈很生气,更多的是因为我耽误了她的时间,而非我冒犯了章老师。妈妈总是很忙,从我一出生,她就忙于同人口质量监督局打官司,因为人口质量监督局的失职导致她生下我这么一个怪胎。谁都知道我从小就表现得那么一点不正常,但谁也说不清我的不正常表现在哪里。所以妈妈至今没从官司中拿到一分钱,反而送了大笔钱给律师。

    “妈妈,我也不想说啊,是章老师逼我说的。”

    “还顶嘴!”妈妈的第二个耳括子抽空了,我的动作比其它的孩子机灵些就是这样训练出来的。

    “你这个丢人现眼的,把老娘的脸面丢光了。学校已经不要你了你知道吗?”

    “我知道啊,他们正在隔壁说我呢!”我骄傲的说。平时,我是一个默默无闻的差生,现在章老师与校长热火朝天的讨论我,我觉得好光荣。隔壁章老师与校长的窃窃私语清晰的传入我耳中。

    “小章,你说那个叫艾森的孩子怪在哪里?”

    “从头到脚都怪,那眼神,寒碜碜的,狼的眼睛一样,白多黑少。那牙齿,也寒碜碜的,总是裂嘴傻笑,笑得人倒吸凉气”

    “他顶多有点孤僻吧。”

    “不仅仅是孤僻。他虽然说话不多,知道的不少。许多次我们老师的议论他都知道,我怀疑他经常躲在门后面偷听。”

    “就算偷听也解释不通啊。我就奇怪了,你说这毛孩子怎么知道你内衣的颜色呢?连上面的网眼破了都知道,我都不是很清楚哪。”校长阴阳怪气的笑。

    “去你个老头子!我也很奇怪。反正不能再要他了。”章老师尖细的嗓音像是一块泡沫塑料在摩擦玻璃板。

    虽然他们讨论的内容令人沮丧,但我还是满心欢喜,因为我终于有一天也被人关注了,更重要的是梦萝看我的眼神里也多了几份异样的光。连说话都是轻轻的,柔柔的,像木棉枕头一样,还很礼貌,平时她对我总是凶巴巴的。可惜她对我产生特殊的感情时,我也该离开她了。

    “梦萝,我去后,你会想我吗?”我收拾我的书包,悄悄把一封信塞进她的笔记本,那是我平生最得意的一篇作文,在一个晚上搜索枯肠造了三十个比喻句在其中。

    “嗯。”“森哥哥,不要走哇!”又是楚楚这个讨厌鬼破坏了凄美的告别气氛。她是梦萝的妹妹,因为是盲孩,不能上学,常跟她姐姐来旁听。梦萝常把她交给我,平时在梦萝面前,我对楚楚装出一副富有爱心的样子,梦萝一转身,我就恨不能多长两条腿,甩开这个脸红扑扑的跟屁虫。

    “梦萝,我也会想你的。”我深情的说。

    “想我什么?”她直勾勾的望着我,我的心顿时像篮球一样嗵嗵嗵的上蹦下跳。

    “森哥哥,你也会想我吗?”

    该死!我好不容易酝酿的感情一下子烟消云散了。

    “梦萝,我会想你计算机一样聪明的脑袋,黑葡萄似的眼睛,你粉红色的吊带,还有蕾丝花边的内衣”糟糕,又说漏嘴了,她怎么知道我上课时用右手托着腮帮侧脸沉思原来是在看她呢?

    我连忙故言其他,以转移这些尴尬的字眼。楚楚却傻乎乎的大声问:“什么是粉红色吊带,什么叫蕾丝花边啊?”

    不管怎样,我不体面的从学校退学了,妈妈表面上愤愤不平,实则是满心欢喜,因为我又给她省下一笔教育基金。这个学校最怀念我的还属旺财,他哭兮兮的扯着我的衣袖,把热乎乎的眼泪鼻涕往我的衣领上揩。我很同情他,因为有我在时,他永远是倒数第二,我走后,他再没有令人倍感安慰的对象了。

    “妈妈,你那件嫩绿色的衣服不好看。”

    妈妈瞻前顾后,说:“我没穿嫩绿色的啊。”

    “你里面那件。”

    “你个兔崽子!又偷看你老娘换衣服。”妈妈挥手一巴掌,毫无疑问,她又打偏了。我已经不想向她解释我看东西是透明的。有时候你解释只会换来另一巴掌。

    “我走了,今天你一整天老实呆在家里擦地板,听到没?要是我回来见你小子偷懒,让你死得好看!”

    她提着电子公文包,甩门离去。不用说,公文包里又多了几份有利于她的材料:她的儿子我非正常退学了,这显然也是人口质量监督局的过错。

    门被反锁了,没有妈妈的指纹别想打开。我茫茫然的打量四面光秃秃的墙壁。我讨厌一切限制自由的东西:锁,栏杆,红灯,墙。尤其是这堵墙还毛玻璃般透着外面影影绰绰的影像。当我凝神定睛于它,就像一口热气哈于毛玻璃上,玻璃透明的光更明亮了些,外面大街上的景象也更清晰了。我继续集中精神,根据经验,当墙变得像水一样透亮时,我的手指就能在墙上激起美妙的涟漪。小时,我的手指仅仅能穿破妈妈藏零钱的薄铁盒,随着年龄的增长,我穿透障碍物的本领也在加强。这得感谢我的同桌梦萝,她包裹在花花绿绿衣裳里娇好身材极大的激发了我的训练热情。起初,我仅仅能看破她的白衬衣,到后来,她被包在厚厚棉袄里的胴体我也能一览无遗。她的皮肤细腻得就像牛奶皮,滑嫩滑嫩的,这个联想造成每天早上我喝牛奶发出很大声响而被妈妈扇耳括子。遗憾的是后来我对她身体已经没有兴趣了,因为不光是她皎洁的皮肤,就连她的五脏六腑也像x光片一样在我眼前展露,肠的蠕动,肺的翕闭,教人反胃。

    这次我尝试新的难度,屏息把脸贴上墙壁,我可以感觉到墙的融化波动,它温柔的化开,包裹了我的鼻尖,脸颊,它的阻力比水稍大,对皮肤的触感更坚硬些,憋闷,冰冷,让我突然产生了窒息的恐惧。小腿本能的一蹬,伴随着一阵低沉的轰隆声,外面白花花的阳光与新鲜空气热情的拥抱了我。我成功的逾越了这堵墙。邻居家蹒跚学步的囡囡目睹了这场奇迹,她若有所悟的望了我一眼,便流着绵绵不绝的水向墙凑去。她浑圆的额头老老实实的亲吻了坚硬的墙壁,顿时号啕大哭起来。我知道自己的千万不能呆在原地解释,便头也不回的跑走了。背后响起邻居愤怒的咆哮。早知道逃跑也会被骂,我就干脆把囡囡手里的棒棒糖也抢了。我气鼓鼓的想。

    我双手插在裤兜,踢着一个易拉罐子,漫无目的的沿卓刀泉路向前走。我看到三三两两的学生欢歌笑语的往学校走去,他们背上的电子书包沿路播洒清脆的音乐。我伤感的目送他们远去。

    在山姆大叔快餐店的拐角,我瞅见疯狗搂着他的女朋友一摇一摆走出来。我撒丫子往后跑,已经晚了,疯狗的眼神比狗鼻子还灵敏,他追上了我,在我屁股上踹了好几脚,然后心满意足的搂着那个妖艳的女孩走了。他说过每见我一次就要修理我一次,平时我总能利用一些小伎俩甩脱他,但今天我没吃饭,加上他的女朋友在,在女人的目光里,他总是跑得更快一些,所以被他追上了。在许多低年级小朋友诧异的目光里,我屈辱的咬破了嘴唇。

    我饿了。可是我不想回家。可以想象妈妈回家后看到空空如也的房子后的暴跳如雷。虽然糕点屋的橱窗就在眼前,我可以轻易的伸出黑爪子去触摸那娇艳欲滴的奶油,我却抑制了那个冲动。因为我想我可以找一个体面一点的工作。

    我见过一个到学校礼堂表演的马戏团,其中有一个中国套盒魔术节目很受欢迎,脏兮兮的魔术师把章老师的手表变进了层层锁好的盒子里。许多人都使劲拍掌,掌声淹没了我不屑的喊声:“那是假的,我看到他把手表藏在手心里。”我不明白为什么那么多人都心甘情愿的被一个拙劣的小伎俩欺骗,还有从现场观众挑选的助手梦萝,她笑吟吟的站在旁边监督着,为什么脑袋像计算机一样聪明的她没有看出其中的蹊跷呢?她还傻乎乎的附和说,我看到手表的确是从盒子里拿出来的。旺财后来告诉我:他亲眼见演出前梦萝被魔术师叫到幕后去过,我却一巴掌把旺财拍蔫,说他造谣,卑鄙。

    这段往事坚定了我做一个魔术师的信念,我觉得观众都是非常好骗的,人数越多就越容易骗。后来我才知道不是观众都傻,傻到无法揭穿骗局,而是因为根本没人愿作揭穿国王新衣的小孩,大家心满意足的在骗局中充当傻瓜,仅仅是因为他们需要一份娱乐,他们的生活太无趣了。

    “你?你能做什么?”他恶狠狠的说,他就是这个马戏团的团长,留着长长的白胡子,红光满面,笑起来像个弥勒佛,上台演圣诞老人无须化装。这样一个舞台上和蔼可亲的面孔台下却这么粗暴,在我不长的人生中,我已经见多了。谁叫我看一切东西都是透明的呢?谁又知道讲台上满口仁义道德的章老师在校长的办公室又那样的不堪入目呢?

    “我想做个魔术师。”在他凌厉的目光下,我的声音小得自己也听不见。

    他一把抓过我的手,用钳子般硬的手指捏我黑乎乎的中指,说:“你这鬼爪子,扫扫地拣拣菜还差不多”

    “我会表演从盒子里拿东西!”见他已把我交付给大厨,我带着哭腔冲他的背影高喊。

    他总算给了我一次机会,扔给我一个盒子和一块比章老师内衣还丑的手帕。但我喜欢这块手帕,因为我不想让别人看见我是怎么做的,更不想别人把我当怪物。

    我把盒子里的怀表扔给了他,他的小眼睛就像被一块金灿灿的金子照亮了,跳动着炽热的火焰。

    “这脏小子太奇怪了我这个老江湖还真没见过这等稀奇事。”团长在化妆间里用颤抖的声音对他的首席魔术师说。

    “是不是这个小子是个惯偷,街上混久了开锁也就灵泛了。”魔术师不以为然的说。

    “绝对不是。锁是完好无损的,就算他能把锁套开,也不可能在那么短的时间里又把锁复原锁好。”

    “别给他手帕,让他直接在我们五个魔术师眼皮底下试试看!”魔术师的声音低沉又短促。

    “他不让。这小子犟得很,打死他也不在手帕外表演。”

    “他倒是滑的很!”魔术师恶狠狠的把一坨肉红色胶泥甩在镜子上。

    我很难过为什么自己要听到这些。本来我心里充满了对首席魔术师的敬仰之情。他风骨峻峭,容貌英俊,举手投足间流泄无限风流。正是因为他的缘故,我对这个马戏团满怀向往。有时我想,自己像楚楚那样什么也看不见多好。不管我多少次冲她作鬼脸、恶作剧逗她,她还是一如既往的崇拜我。我如果看不见章老师端庄外衣下的丑陋,我也会继续敬仰她的堂堂师表。

    我很快成了团里的台柱子,团长让我一丝不挂的在台上表演,这对于我来说,除了台下同龄的女孩子羞涩的目光给我造成一定心理压力外,表演的难度是一样的。可观众不这么看,他们怎么也想不通一条光溜溜的手臂伸进手帕下就开启了带八把锁的盒子。所以我赢得的掌声总是最多。

    其实我完全可以表演更精彩的节目,大变美女那个招牌节目由我来做由简单多了,我可以直接穿越木厢,根本无须繁冗的幕后工作:在舞台下设置机关什么的。可是我没有向团长泄露这个保留节目。成为团里的招牌演员对我已经没什么吸引力了,因为其它的的演员都是通过后天的刻苦训练得到的本领,而我似乎是在作弊,这让我很羞愧。

    团长把我每天都喂得饱饱的,闲暇间还用他肥厚的手掌抚摸我的脸蛋,粗糙坚利的老茧割得我眯上眼睛,我心里却甜蜜蜜的。演员们对我也很客气,首席魔术师主动教我几个简单的扑克牌把戏,又热情洋溢的与我切磋隔盒取物的技巧,可惜从我嘴里他没得到什么有用信息。后来也就对我渐渐冷淡了。因为我对他说:我就是这样取的啊,就像手指穿过水波一样,没有其它的技巧了。他那阳光明媚的脸魔术般的变成一片阴霾。我很委屈,看,有时候你说老实话就是没人相信你,我不想解释什么,解释太多会活得很累。我不明白为什么我十三岁就要背着一个沉重的口袋活着。

    我发现,只要我把我灵敏过度的耳朵塞上,眼睛闭上,我还是可以活得自在的。我跟随马戏团在各大城市的学校、机关辗转演出,除了能享用上学那会难以想象的万众瞩目外,还能吃饱睡好,团长高兴时或喝高了会赏我一两个子儿,我守财奴般的收集这些铜子,发现已经可以买好多好玩的东西了。

    直到有一天我听说马戏团又要回卓刀泉小学表演了,我脑袋里就像摆了张台球桌,一个又一个念头像台球一样撞来撞去,我既兴奋又烦恼。兴奋的是我终于可以骄傲的站在舞台上,在梦萝仰慕的目光里表演特技,烦恼的是我一向赤条条的表演,要是被像一根棒冰一样透明的梦萝认出岂不是羞死人。我于是向团长要求穿上衣服表演,团长悖然大怒,这降低演出精彩度的想法简直是割他的肉。我只是选择下下策:要化装师把我涂成小丑,连我妈也认不出最好。团长倒是乐呵呵的同意了,对于我却是莫大的遗憾。好不容易出风头一次,却不敢露真面目,这算怎么回事啊!

    这天晚上,我在绷床垫子上辗转反侧久久不能入睡。已有一年没见到梦萝了,她黑葡萄似的眼珠子是不是熟得可流出水来了呢?她眼睫毛是不是翘得可以荡秋千了呢?她牛奶皮似的皮肤嘿,好久没喝牛奶了。我不在她身旁会不会有人欺负她呢?傻冒呀,一个声音跳出来说,她那么可爱那么聪明又是老师的红人又有谁敢欺负她呢?原来你口口声声说要保护她,说到底还是盼望她被人欺负呀!被揭穿了秘密的我羞得两耳发烧。

    这时,从魔术师的房间里传来低沉的声音,我说过我现在喜欢装聋作哑,可是这声音太过于掩饰了,是两个人交谈,故意压得很低。可是他们越是这样,我的耳朵就越被吸引。我很烦恼,耳朵的注意力似乎不是脑袋控制的。

    “要不要告诉团长?”一个陌生的声音。

    “告诉团长?你是聪明人,你想从团长那么精明的人手里轻易的要走他?”魔术师阴恻恻的反问。

    “看来,只有这样了。”

    “当然,这是万全之策。盒子我已经处理过了,就看你的了。”

    “你放心,我也是不错的魔术师哦。”

    一阵会心的哈哈大笑之生便是铁的静谧。

    有时候就算你长了双招风耳也不会比一个聋子知道得多,他们讲话我完全听不懂,内容也似乎与我无关。我坦然的蒙上被子,呼呼入睡。梦里,我梦见潮水般涌来的掌声把我淹没,梦萝手捧鲜花袅袅娉娉的走上台来,在旺财崇往的目光里响亮的亲我。

    第二天,首席魔术师主动要求作我的下手,这可是团里前所未有的荣耀啊。许多演员羡慕的望着我。

    帷幕一拉开,一看台下黑鸦鸦的脑袋,我下意识的捂住下身,又好笑的放开了,大胆的在台下搜索熟悉的面孔。果然梦萝很快被我在前排找到了。她是优等生,通常被老师安排坐前排。可怜的旺财,现在不知在后面哪个角落伸长鸭脖子观望呢。他做梦也想不到他的兄弟我有今天的荣光吧。

    我礼貌的要求校长取下他的领结作为道具,众目睽睽下我轻易的把它变没了,正在大家疑惑时,我示意章老师把她的手提袋拉链拉开,顿时掌声雷动。只有章老师的脸红得像猪肝。

    在互动环节,按程序应从观众中挑选一个临时演员,我正要邀请笑得灿烂无比的梦萝,魔术师却自作主张从一个角落叫上来一个人高马大的中年人。这个人面孔很生,可能是学校新调来的老师吧。他满脸微笑,一本正经的聆听我叙述下面的程序。

    音乐响起,我优雅的伸出光秃秃的手臂,探到手帕下,把中年人的手表塞进锁着的盒子里,然后我掀开手帕,手表不见了。摇摇盒子,里面发出金属的撞击声。我示意那观众用钥匙打开盒子,果然,手表赫然其中。那人表示手表是自己那块,接下来他把手表放进去,锁好盒子,仔细检查多遍交给我。我正要把手探到手帕下,他要求自己也把手放到手帕下,以防止我作弊。我想了想答应了,只要他看不到就行了,对我没什么影响。

    我的手指刚刚接触到手表冰冷的金属外壳,一阵剧痛从我指尖传遍全身。本能的力量是巨大的,我的手腕强行挣脱那人铁钳般的手指,抽出来时我看到一个细洞贯穿我整个食指,血从指甲盖上汩汩涌出。台下一阵骚动,我企图从混乱的人群找到梦萝,泪水却模糊的了我的视野。演出砸了,那个人是来拆台的。

    我在团长愤怒的咆哮声中一言不发的抱起我的铁盒子跑出来。我赤条条的来到这个世界,现在又赤条条的站在阳光里,就像在原地不停的转圈啊转圈,除了手里多了一盒铜币,收获的还有满脑子眩晕。大地摇摇晃晃,但我还是找到了回家的路,毕竟我在这肮脏的城市里生活了十几年。

    “你回来了!”妈妈以打量天外来客的表情望着我,我知道她很失望,从邻居那得知,我刚失踪那会,她还忙着向指纹锁公司索赔,结果自然一无所获——锁的质量毫无问题。当我失踪刚逾月,她就忙着去户籍所注销我的户口,因为政府会给不明原因遗失孩子的家庭一定数额赔偿,前提是失踪逾一年。我再一次破坏了她的发财美梦,也难怪她用这种眼神望我。

    我安静的从自己的衣橱里取了一身旧衣服穿上,很义气的从铁盒子里抓出一把铜币递给她,她的第一反应居然是:这些你是不是从我的零钱盒偷的!我没说什么,因为我的确经常偷她的零钱,只是从来没拿过这么大这么多的铜币。

    我从家里面跑出来,我看到许多形象委琐的男人在国家的连锁精子银行前排队。他们有的已老的只剩下邻居家囡囡头上那么多毛了,腰就像虾米一样弓着,却还厚颜无耻的站在队伍里。有的恐怕是大清早就来排队的吧,膀子上还搭着块破毛毯,腰里还别着张塑料板凳。为国家提供精子与上个世纪向医院输血一样,可以得到一定的金钱回报。这成了许多没用的男人最后的指望。我想这群邋遢不堪的男人里面该不会有一个是我的父亲吧。谁说的准呢?我作为怪胎来到这个世界上,难道不是精子里面什么该死的遗传因子在捣鬼吗?将来一天我山穷水尽时,会不会也诞着脸加个塞插进队伍里呢?不,不。我使劲摇头。不远处已经跑得欢的囡囡奇怪的望着我,然后也煞有介事的摇晃大脑袋。

    我终于在学校门口堵住了梦萝,站到她面前我才羞愧的发现她已经长得比我高了。女孩子长得真快啊,那黑葡萄似的眼珠子从前只是幽亮的发光,现在已经会像湖水一样荡漾了。

    “是你呀。”梦萝认出了我,我倍感安慰。

    “是森哥哥吗?”她背后的楚楚扑上来在我身上摩挲着。奇怪哦,她看不见怎么也知道是我?梦梦的脸还是红扑扑的,眼睛鼻子嘴全挤一块,全然不如她的姐姐漂亮,这大概也是精子银行的罪过,新时代的独立女性不愿结婚,要生孩子就求助于精子银行,因此,兄弟姐妹间反差强烈也就不足为奇了。像我这样的大概是妈妈因爱占小便宜而制造的劣质产品。

    我把手心里那个攥出汗来的东西递给她:一个电子修甲器,可以把女孩子的指甲像刨钢笔一样刨得尖尖的。在马戏团里我常见女演员用这个,心里就下决心要为梦萝买一个。

    “修甲器!”她欢喜的捧在掌间,灿烂微笑迅即又黯淡下去:“现在已经不流行尖指甲了,现在都时兴我这种。”她向我舞舞十指,十个亮晶晶的指甲平整的像铲子“不过,还是谢谢你。”

    她变得好礼貌,但我还是怀念曾经的她——“老师来了。”她指指我身后,我转头间她已一巴掌把东西从我手里抢过去,嘴里还凶巴巴的说:“拿来。”

    “森哥哥,我哩。”楚楚把脸埋在我衬衣下摆里。幸好现在她的鼻子干净多了,没有流出绵绵不绝的浑浊物。我塞给她一个发夹。她这么长的毛用什么发夹呢?我心里说。

    “是发夹哎,是发夹哎!”楚楚抚摸那个简陋的发夹,兴高采烈的说:“我好久就想要一个,森哥哥,你怎么知道我想要?”她摸索着我的手,我的手颤抖一下抽了出来。

    傻孩子,这是买电子修甲器送的啊。

    “森哥哥,你的手怎么了?”楚楚摇摇晃晃扑上来寻找我的手。

    “没什么,被电车门挤了一下。”我平静的说。

    “以后坐电车小心一点。”梦萝说完,焦虑的望了望校门。

    “嗯。”“那那我先上课了。”

    “好。”

    “森哥哥,你的手不是挤的,我摸到了,不是”楚楚磕磕碰碰的被她姐姐拉走了,嘴里不停的嚷嚷。

    盲孩子的感觉怎么这么灵敏呢?我孤零零的站在来来往往的人群中,发现自己原来根本不认识这个城市。无论朝哪个方向走,都是一次前程未卜的探险。所幸,耸峙的钢筋丛林中,无须我去寻找什么,自然有人来寻找我。

    “认识我吗?”他正襟危坐在我面前,脸上的微笑弥久不散。

    “认得。”我刻骨铭心的记得他!是他,扎穿了我的手指。他为我叫了小山高的好吃的,当然,这不足以弥补我对他的仇恨。

    “对不起。”他用餐纸擦擦嘴唇,真挚的望着我说“我其实并不想这么做,但是我要从团长那得到你只能采用这个下策:让你演砸,被他赶出来。我很抱歉。另一方面,我的确很好奇你怎么实现隔箱取物的,现在我知道了,你是直接穿透盒子,对吧?”

    我狐疑的打量这个满脸真诚的人,心里发毛起来。

    “很简单,是因为魔术师在盒子上安装了摄像装置。”他坦承道。

    “你为什么刺我?”有酸酸的液体拥挤在我的鼻腔。

    “当然是想抓个现行,当你的手一半钉在盒内,一半在盒外,我们很容易找到你这个把戏的奥秘不是吗?这个办法很残酷,并不是我的主意,我很难过。”他垂下头,一丝不苟的发型发射着油亮的光。

    不知怎么,我牙齿间喀嘣作响的仇恨就像冰块一样融化了。

    “你找我想干什么?”这个家伙至少有一点让我满意:他似乎不想对我隐瞒什么。

    “我是一个科学家,你对我们非常重要知道吗?你隔盒取物的本领具有很高的科学价值。”他的眼睛里流出和舞台旋转灯里一样的光彩。

    原来我也是重要的,我的胃口顿时好了许多。

    科学!多么神圣的字眼,我做梦也没想到我这样稀泥巴糊不上墙的差生也能与高深莫测的科学扯上关系。我的身体上、手臂上、脑袋上接满了管子,身旁热乎乎的仪器上跳动着令人眼花缭乱的数字。

    “会很疼吗?”我的手指下意识一噤。

    “绝对不会。”他在我对面坐下,用温煦的目光凝视我,我顿时像被春日的阳光晒得浑身毛痒痒的,不自在的扭转脸去。

    “看着我的眼睛,孩子。”他真诚的语气不容拒绝。

    他在我怔怔的目光里举起一根手指,优雅的摇晃,嘴里喃喃说些什么,我就迷迷糊糊的睡着了。真的不疼,他没骗我。

    醒来时我躺在一张舒服的床上,身上的仪器已经撤走了,隔壁传来他与另一个男子的低语。

    “看来已经是千真万确的了,催眠实验表明,这个孩子具有特异能力。按他自己的说法,是天生的。”

    “可是仪器测量的数据与常人无异。”

    “我也奇异啊,只能把他带回去交bff研究了。接头的人来了吗?”

    “快了。上头对我们这次行动很满意。”

    相识七年追逐五年厮守一生。

    我的耳朵虽然能比一般人灵敏些,但凝精聚神是需要消耗精力的。我觉得很累,没有精力也没兴趣去聆听下面的内容。大人说的话总是费解复杂。

    “是要去很远的地方吗?”

    “是的,那里比这里干净美丽,风景如画。我们还要送你上学,给你配漂亮的小型流线型飞车,唰唰的跑的飞快,像子弹一样快”他把一叠证件递给我,他给我取了新的名字,新的身份,连我的一身衣帽都是崭新的。

    他真傻,他根本不必解释这么多,我早已对去什么地方无所谓了。很久以前家之于我是一个习惯的归处,再后来家之于我是一辆破旧的大篷车,现在,家之于我是什么呢?我望着天空,天空上有一只灰色的鸽子飞过。

    “为什么有这么多警察?哦不是,他们的枪比警察的要长。”我被牵着手路过一个又一个关卡,困惑的回头望两侧林立的穿制服的人。

    “孩子,别说话,也别怕。”他俯下高大的身躯在我耳旁轻声说。

    这应该是最后一个关卡了,因为我看到出口处银闪闪的怪物般的飞行器。

    “佟小涯?”一个下巴刮得青森森的男子抖着手里的证件,望了我一眼“三位,请稍等,系统有点故障,响应变慢了。”他礼貌的说。我感到牵我的大手颤抖了一下。

    “三位,请先到旁边的休息室稍等片刻。”

    我们三人跟随那个方方正正的背影向休息室走去,我前面的步伐刻意放慢了。他突然俯身下来沉声对我说:“孩子,朝那架银色飞行器跑!”郑重的握了一下我的手,便唰的立起,闪电般的挥拳击倒那个领路的男子,便把我扔过栅栏。周围穿制服的人迅速围了过来。见我呆呆的站在原地,他咆哮道:“跑啊!”一阵金属的铿锵声,长枪刺猬刺一样竖起来,他以一个老鹰扑翅的动作覆盖在栅栏上。呯呯。洇洇的血雾笼罩了我的天空。我没命的朝飞行器跑去。

    突然一个黑影把我扑倒在地,我听到一声轰天巨响,大地在我身下颤栗,天空一明一灭。什么湿漉漉粘乎乎的东西涂满我全身,跟旺财的眼泪鼻涕一样恶心。我掀翻背上那团颓败的肉体,是他,那个检查我们证件的男子。前方燃烧着熊熊大火,飞行器熏得漆黑的机身在烈火里发出惨烈的爆破声。我浆糊的大脑实在无法解释刚才的情形“科学家”用他宝贵的身子为我挡住袭来的子弹,而似乎作为我们敌人的矩形男子又用身体为我阻挡飞行器爆飞的碎片,谁是敌人?谁又是朋友?我真的一下子变得这么值钱了吗?

    “他们是间谍。是坏人!”一名肩上缀花的头发斑白老头严肃的告诉我。

    “那他为什么救我?”

    “救你?”他一愣“那是因为他们想把你带回国,再来危害我们的国家!”

    我云里雾里的摇摇脑袋。

    “其实后来他们想杀死你!所以飞行器才自爆了。”

    “又救我,为什么又要杀我?”

    “因为带不走你也不能让你留在祖国知道吗?就像一个好东西自己得不到也不能让别人得到!”

    这我倒是明白了,旺财这小子考试时做不出就故意写错误的答案,再给我抄。这些家伙真坏。我脸上堆出憎恶的表情,老头满意的颔首。可是,我突然想到一点,为什么我被扔到栅栏外时,我们国家的兵也要用枪对准我呢?按老头的逻辑岂不是也怕自己得不到,干脆灭掉我?他娘的,没一个好人。我突然大彻大悟出一个道理:被人关注其实还不如不被人关注来得自在。

    后来我才知道,这个肩上缀花的老头不但是个将军,还是个货真价实的科学家。身边的人对他都毕恭毕敬,但我对他却没什么好感,甚至不如对那个间谍。因为至少间谍与我说话总是充满耐心的,而老头科学家对我的多嘴显得很不耐烦。站在他的方面想是可以理解的,这就像生物课上你解剖一只小白鼠还乐意与它交谈么?它只是一个实验对象而已。

    “不用这么麻烦,他们都已经检查过了,我的全身一切正常。”我不安分的扭动身子,身上缀满的仪器铮铮作响。

    老头一脸愠色的望着我:“别动!”

    “要不给他打一针?”旁边的助手轻声说。

    “不,要保证数据的原始性与可靠性。”老头挥手制止。

    检查结束后,从老头阴沉的表情我高兴的得出:他很失望,我的生理数据果真一切正常。下面的程序我自己都已经猜到了:询问我是怎么获得这个能力的。不出意外,他会继续失望下去。

    “你是怎么把手伸进去的?”老头与一溜穿制服的人泥菩萨样正襟危坐在我面前。

    “我就是这样把手伸进去的。”

    “怎样?关键是怎样!”

    “什么怎样?就这样啊。”不知道怎么回事,他越急恼,我就越高兴。整整一下午光阴就在“怎样这样”的无聊问答中流逝了。最后,我们都精疲力竭的歪倒在椅子上。我有些担忧今晚的晚餐,害怕他们惩罚性的饿我。所幸,没有。我吃得很好。

    深夜,老头幽灵一样悄无声息的溜进我的房间,在我床头坐下,打开一盏柔和的灯,伸出肥厚的手掌覆盖我的额头,用温软的声音说:“孩子,你明白你之于我们国家的重要性吗?”

    这声音真肉麻,但迷迷糊糊的我一下子清醒了,因为我听到神圣的“国家”二字,爱国之心人皆有之。

    “国家需要我?”我不好意思的扭动一下屁股,害羞的问。

    “对!非常需要。这关系到一个国家一个民族的生死存亡!”

    我全身血液像是点着了,刷的坐起期待的望着他:“为什么?”

    “知道我国与m国的关系吗?”

    “m国是敌人!”我脱口而出,平时从大人的言论中我也略知一二。

    “不错。m国与我国都是世界大国,无论哪一方在对抗中取得胜利,都将对世界格局产生重大影响。”

    我明白了,他这是在怂恿我上前线呢。虽然我已经无数次做梦在战场上叱咤风云,可是这一天真的到来时,我的两股却在被窝里战栗不止,真丢人。

    “可是,我们两国都不敢轻举妄动。”

    “为什么?”

    “因为m国与我国都是有核国家,任何一方手里的核武器都可以把地球毁灭数千次!”

    我吐了吐舌头。浪费!能毁灭一次就够了嘛。

    “这样是不是永远和平呀!因为谁也不敢动武。”我想起我以前与旺财打架,手里各操一块板砖,扬在半空,却没有一次成功的把板砖拍下去。

    “目前是这样,可是,”老头忧心忡忡的说“哪一方不都在想办法解除对方的核武装呢?连e国都在挖空心思侦察我国的核力量呢。”

    “e国?他们不是我国的盟友吗?”

    “战场上哪有真正意义上的盟友,打起核战争来,要是本国被核攻击,就他妈的都不管了!不管敌国盟国,核弹头都扔,有多少扔多少,大家统统毁掉,一个不剩!”

    “为什么呀?”我不敢相信自己耳朵。

    “傻瓜。这国家打仗可不是小孩子干架,要用另外一套逻辑来策略。你想想,我国要是被m国核打击了,仅仅对m国进行报复,作为第三方的e国岂不是受益了?所以呢,核战争的逻辑是大家一起死!不管敌友,或者非敌非友的第三国第四国。”他臭哄哄的嘴凑到我脸前,神秘的说“像我国的核导弹,对准世界上一百三十多个国家呢。”

    我算是明白了,原来这国家的人品他娘的连小混混都不如啊!像我与旺财在大街上与小混混打架,顶多对疯狗这样的仇敌以眼还眼以牙还牙,对兄弟又怎么下得了手呢?我被人打了干吗给旺财一砖头?有病啊!

    见我若有所悟的样子,老头的眼缝里跳动着希望的火焰,继续启发道:“其实,拥有核武器并不意味着万事无忧,相反是坐在火山口,寝食不安哪。现在世界表面上太平无事,实际上平静海面下的火山随时可以爆发啊。因为,这核武器的启动装置都掌握到总统手里,叫核按钮。你想想,要是m国把我国的核按钮窃去,他岂不是可高枕无忧的毁掉我们?这正是目前间谍活动如此猖狂的原因。所以呢,我国也在千方百计想办法在m国窃得我m核按钮之前把m国的核按钮搞到手。截止昨天,已经有一千三百名优秀间谍人员牺牲在m国,m国也至少损失了一千二百名间谍,昨天带你出境的那两个人便是。”

    说半天似乎还是与我扯不上关系,我脸上写满了疑惑。

    “你的价值就在这里。”他搂住我的双肩,手指向我传递可怕的劲道,仿佛这样可以加深我的记忆“你隔盒取物的本领的原理一旦被我们掌握,那么穿墙入室肯定也不在话下,大胆推测,飞檐走壁凌虚漫步也是可能的!”他眼睛里蔓延出无限渴望。

    天哪!飞檐走壁凌虚漫步不都是武侠里的绝技么?我居然拥有这么高的武艺天赋?我全身热血贲张,床也伴随着颤抖起来。

    “掌握了这些科学原理,穿越重重壁垒搞到m国核按钮岂不是探囊取物?”老头的声音里因激动多了几份颤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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