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顶点笔趣阁 www.ddbiquge.co,解咒人无错无删减全文免费阅读!

    (1)

    木兜树是少数能在海水中生长繁衍的木本植物之一。它们在浅水区的海底泥床上生根,三万棵木兜树能够连成一片茂密壮观的水上森林,为鸟、鱼、各种虫子和旅行中的人提供了一处清凉的休憩胜地。

    伯莱拜尔已经开船围着这片树林转了两圈。局长说过,方婷就是在这儿被发现的。她穿着奇异的服装栖息在树上,并急于与发现她的人们沟通。她为什么要到这片海洋中心的树林里来?怎么来的?

    有两个情况引起了伯莱拜尔的注意。第一,这里的鸟非常怕人。这说明最近一段时间内,它们的隐居地曾被人较为粗暴地侵入过。肯定不是单个的偷猎者,对鸟儿来说他们不足为虑。

    第二个异常,树林边缘的一角完全被毁了。有大约一百尺宽、三百尺长的一片林子被伐倒,倒下的树冠全不见了,只剩一棵棵残桩,断口参差不齐。这条林带两边的树木,有很多都向外倾斜着。这个现场肯定被人清理过,弄得面目全非了。但伯莱拜尔凭着想象力和目前剩余的线索,可以推测出原来现场的模样:在某种巨大力量的冲击下,粗大但并不很坚实的木兜树干倒向两侧,中间被冲出一条宽宽的道路。这道路一直通进了海里。

    然后,有人来把折断的树干拉走,把泥沙地面犁出的沟填平了伯莱拜尔用硬树枝挖几下就发现了填过的痕迹。

    那么,是什么东西摧毁了树林?决不是风,木兜林承受得起通常的大风,而地狱风如今还酝酿在极东的海心呢。伯莱拜尔看着那可怕的破坏力造成的景象,脑海中浮现出一幅洪荒时代的巨大海兽的肖相来他知道自己是在想入非非。

    最后,他注意到通道入海处的、没有完全填平的深沟,和掩盖不住的刮擦痕迹。

    伯莱拜尔七岁时,曾被老师带去见识一个了不起的奇迹:天上落下来的石头。那石头以肉眼看不见的高速度坠落,斜着撞击在城市边缘一座码头上,又冲入海底。天石被捞出来,黑色、坚硬之极。这罕见的东西轰动了全城,后来还有其他城邦的人不远千里赶来瞻仰。但当时,给伯莱拜尔留下印象最深的倒不是石头,而是它给那座码头造成的可怕的破坏。

    破坏的痕迹与今天他看到的这片树林极其相似。

    伯莱拜尔再次把船停在正对这片被毁的树林的海面上。他抛下铁锚,水不深,锚钩插入了泥沙里。即便风很大,船也不会漂远的。他脱下衣服,把氧气罐牢牢系在背上,戴好面罩,穿上脚蹼,坐在船沿倒翻进海里。

    浮游生物的密度太大,能见度不是很好。伯莱拜尔迅速潜到海底,水深三十尺左右,上面强烈的阳光渗透到这里,变成了柔和清凉的光影。伯莱拜尔努力辨认着海底泥沙被冲击过的线索。但是他没有发现什么。这说来也不奇怪,就算没人来清理,留在松软泥沙上的痕迹也会很快被水流荡平的。

    他耐心地拨弄着沙子,象觅食的盘鱼一样,把这片海底分成条块,慢慢地翻找。一个时辰在不知不觉中过去了,他一无所获。氧气罐压力减小,气量只剩了一半。他最后把海底扫视了一遍,浮上水面。

    伯莱拜尔把面罩摘掉,抹去头发上的水,扭头寻找自己的船。他看见船上站了一个人。

    那人是个黝黑的彪形大汉,但大力神般的躯体上却生了一张盗贼的脸,钩鼻缩腮,目光闪烁不定。他半身赤裸,腰间挂着鱼皮缝制的黑色囊袋,手里举着气弩。

    你是干什么的?那个人充满敌意地问。

    伯莱拜尔本想反问一句:你呢?但看到他手里的气弩和腰间的皮囊就打消了这个念头:一看就知道,此人是个偷猎者,他的鱼皮袋里肯定装着海蝎的毒囊。这种生意是非法的,因为海蝎毒液具有超强致幻作用。所以,这位猎人对打扰他工作的陌生人采取这个态度,也就不足为怪了。

    他在水面上沉浮着说:我先上去再告诉你。

    你能不能上来还要看我呢!先回答问题!猎人毫不动摇地说。

    伯莱拜尔说:我是个收集贝壳的人。

    收集贝壳?

    对。我在巴地鲁大学教生物。有个朋友对我说,这一片海域里能找到我的标本库里缺少的几种珍品:真鳃圆口贝,隐壳黑蜘蛛贝和逆纹斑点涡螺。我利用假期来这儿碰碰运气。伯莱拜尔希望他胡乱杜撰的名词能把猎人蒙住,他知道,这些钻法律空子的粗鲁汉子大多没什么知识。

    偷猎者楞了一下,显然对此不明所以。他紧接着说:你的船挺漂亮,你是个有钱人。我可不喜欢有钱人。

    朋友,伯莱拜尔友善地说,教书的人能有多少钱?放我上去,咱们在舱里坐一会儿,我告诉你这条船是怎么来的。

    我站得不累,你就在水里说吧。

    你混蛋!伯莱拜尔断定,此时发点火没有危险,就大声说,你知道这儿的水底下有不少海蝎子,快放我上去!

    那人格格笑起来:你也懂得海蝎子的事儿?

    非要我挑明了说吗?伯莱拜尔说,我跟你做的生意差不多,都是不太光明正大的勾当。不过我只找贝壳。行了吧?

    同行是冤家呀。猎人低声道。

    嘿!慢点儿!伯莱拜尔作出被吓坏了的神情叫道,我又没惹你,我安分守己。你搜过我的船了,有一件武器吗?他希望这个人没有发现船上保险箱的暗格。

    保险箱里是什么?

    一点钱。没别的。

    看见那个人听到钱时的表情,伯莱拜尔很后悔这样说。

    但猎人冲他笑笑:上来吧!

    谢谢。伯莱拜尔吐了口气,游到船边爬了上去。筋疲力尽的样子多少有一点是夸张出来的。

    猎人看到伯莱拜尔出水后的块头,皱眉说:你怎么看也不象教书的。简直象个强盗。

    你更象。伯莱拜尔喘着气说。

    猎人笑了,伯莱拜尔不及他高大壮硕,这一点使他很放心。

    伯莱拜尔擦干身体,换上衣服,请猎人坐到舱房的木椅子上,拿出一瓶酒来。

    可别想灌醉我,咱们谈谈生意吧。猎人说。

    我们俩谈什么呢?伯莱拜尔说,我不买海蝎毒。我看你也不想买贝壳吧?

    猎人灌下一口酒,咂了会儿嘴巴,才说:我有不少日子没沾这东西了。你为了几个小贝壳能顶着太阳开几百里的船,还敢不带武器就潜到有海蝎子出没的水底下,我对这个很感兴趣。为几个贝壳,值吗?

    值吗?伯莱拜尔反问,你刚才还夸过我的这条船,知道它怎么来的么?去年我找到了一只隐壳黑蜘蛛贝,有人愿意拿这船跟我交换。我建议他再加上三百银币,他只肯出二百。于是成交了。

    猎人眼睛一亮。伯莱拜尔知道自己选择的突破口是准确的,此人的致命缺陷是贪婪。他既然在这里偷猎,并把这片树林视为自己的领地,说不定能从他嘴里听到更多的事情

    猎人忍不住说:那么,贝壳居然这样值钱啦。

    不是所有的贝壳都值钱。大多数贝壳你倒给我钱我也不会要。只有少数品种极其贵重,比如我跟你说的那几种。特别是逆纹斑点涡螺,它本身的收藏价值就不说了,如果能搞清楚它在金黄色吸血藻的繁殖过程中所起的作用,还能得到一大笔奖金。

    猎人对所谓吸血藻的繁殖过程显然不感兴趣,他急着问:你见过这种什么纹涡螺吗?它长得啥样?

    逆纹斑点涡螺。伯莱拜尔认真地说,它的螺纹旋向与其他种类的旋向正好相反,样子很容易辨认。他找来一张纸,边说边用笔画了一只奇丑的海螺。

    我看它的样子相当奇怪,猎人怀疑地端详着画面,我从没见过这么怪的东西。

    遍游世界的人里面也没几个见过它的。伯莱拜尔遗憾地说,我也是在一本珍贵的文献里发现了这张画。

    那么,你的生意并不很赚钱了。象我,我知道哪里有海蝎,就一定能射到。割下来的毒也一定能卖出手。猎人试探着说。

    我还干点副业。伯莱拜尔决定开始进攻,别人手里有些罕见的东西,卖不出去的,我也许能替他找到买主。在贝壳生意里,我认识了一些真正的有钱人。

    猎人问:你到处找贝壳,难道没有带着一本样品图,好和抓到的真东西对照吗?

    有的。伯莱拜尔指指自己的头说,在这儿。所有的图样、名称、价码和买主的地址都在这儿。这是最保险的。

    是呀。猎人在这方面一无所获,直率地说,我真想要一条你那样的好船。我自己那条烂货已经该淘汰了,最近海蝎生意不太好做。你的贝壳买卖能分杯水给朋友喝吗?

    难说呀。伯莱拜尔说,我独来独往惯了。而且你好象也不怎么熟悉软体动物。再说,买主们不喜欢跟新手打交道。

    这我明白。猎人说。他低下头沉默了一阵,忽然又抬起头说,你说还干点儿副业?

    是呀。

    你肯出价买些奇怪的东西吗?

    要看是什么东西。伯莱拜尔说,要罕见的,漂亮的,真正有价值的东西。你手里有吗?

    他一定有点操之过急了,猎人笑着说:问问罢了。

    很难堪地过了一会儿,猎人终于又问:要是有一件这样的货色,你肯定有本事把它出手了?

    伯莱拜尔心想:要当心了。别让他再滑掉。他含糊地说,怎么能肯定呢?除非买主指明了要的东西,不然的话,我也说不准。

    但是,我担保你走遍世界也找不到第二件这种货色了。

    是什么?死的活的?伯莱拜尔半信半疑地问。

    我也不知道它是活的还是死的。猎人说,可是,如果我认识你那些阔佬的话,早就拿它换了两条新船啦。别以为我是吹牛!

    以前也有人给我看过类似的东西呢。实际上是一文不值的。伯莱拜尔喷着酒气说。

    看看再说吧。神气的家伙!猎人说,开船,开进森林里去。

    伯莱拜尔听话地走进驾驶舱,合上电闸,开动了他的船。但螺旋桨飞转着,船却开不走。

    锚!跟进来的猎人叫道,你还没起锚呢!

    伯莱拜尔格格大笑,按下起锚电钮。猎人笑着说:你这傻瓜。

    伪装很有效,猎人差不多已经不再防备他了。

    船开动起来,猎人指点着方向,看来他对这里的水道非常熟悉。他们绕过水下的泥堆和木兜树根,开进一条小港汊。猎人说:我真羡慕你的船!很灵巧呢!

    吃水只有八尺半!伯莱拜尔自豪地喊道。

    两旁的树林往后退去,很快把他们关在了一个绿色的大牢笼里,阳光从枝叶缝隙中漏近来,把港汊的水面映得斑驳陆离,令人难忘。行驶了几分钟,船一拐弯,眼前豁然开朗,出现了一片林木遮掩的大池塘。给人一种从狭长的走廊进入恢宏的大厅的惊喜之感。

    池塘里停泊着一只船,外观很破旧,但流线型非常好。猎人说:看我的破船,真是穷人的家什。

    发动机肯定是改装了的。伯莱拜尔内行地说。

    猎人以刮目相看的神情瞧了他一眼:看来你真是我们这一行的。

    两船侧舷靠拢。猎人带着伯莱拜尔跳了过去,说:树林里没风,别抛锚。如果有麻烦的话,走得也方便。

    他们弯腰通过低矮的舱门,进了陈设得很暗淡的舱里,又进入甲板下的暗舱。猎人示意伯莱拜尔坐下,然后抽出一把薄而利的刀子,插进舱壁,撬起了一块木板。下面是个秘密小格。伯莱拜尔眼睛的余光扫到了几只亮闪闪的玻璃瓶,里面肯定装着从海蝎毒囊中取出的纯净毒液。

    猎人没有碰那些瓶子,而是伸手到更深处,拿出一个黑色的东西。神气活现地把它举起来给伯莱拜尔看,解释说:我前两天从海底捞上来的。就是你刚才潜下去的那个地方。

    伯莱拜尔只瞧第一眼就认定,那不是一件平常的东西。它纯黑色、带有柔和圆润的光泽,线条优美流畅,体现出一种工业化的、功能强大的美感。

    猎人说:注意,我认为它是这么用的。他郑重其事地把那东西展开成一条带子,然后成环状围在手腕上,扣好了某种搭钩,就固定住了。

    象是手表。伯莱拜尔说。

    猎人轻蔑地撇撇嘴:你见过这种手表吗?他不知碰动了哪个按钮,那东西突然讲起话来。

    伯莱拜尔可以肯定,那真是讲话的声音。虽然他听不懂,但从音色的柔润、音节的抑扬顿挫、和声音中无可置疑的感情,就能确信,这东西在用某种他们所不了解的语言讲话。

    难道这就是夜世界的语言吗?

    猎人突然又碰了什么地方,让声音消失了。他得意洋洋地望着伯莱拜尔。

    伯莱拜尔心想:这可不是他自己造出来蒙人的玩意,这是真家伙。他说:倒是挺有意思的。

    挺有意思?猎人叫道,它能让你发财!

    这么怪的东西,我可不敢说准能出手。

    猎人会意地笑了:得啦,我明白你的意思。你开个价吧,咱们商量商量。

    真有人要它吗?我是说,这玩意儿你拿它作什么用呢?当摆设太小了,戴在手上怪模怪样,而且,说是个手表它又不能报时。

    你的贝壳又有什么用?猎人反驳道,只有识货的人才明白它们的价值。他们肯拿一条新船和二百银币换一只小贝壳,就一定肯用一千银币买这东西!

    一千!伯莱拜尔说,老兄,咱们再喝两杯,就各干各的去吧。以后有好生意我会关照你的。

    猎人拉住他:等等!别这么急着走。一千是我替你给那些阔佬们定的价码。咱俩之间好商量。

    这东西和贝壳可不一样,我拿它不准。

    猎人低头想了一下:你真的诚心要买的话,就给七百。

    伯莱拜尔肌肉用力,故意把脖子上的血管憋出来,用吵架一样的声音说:我确实干一点违法的冒险买卖,但我从来不赌博。我只干真正有把握的事。七百太多了。

    你给多少?

    五百。这对我已经是冒险了。

    猎人涨红了脸:你这是硬抢!

    你能自己找到买主吗?如果能,如果别人肯出这么多钱买它,我情愿让位!伯莱拜尔说。

    猎人走到舱壁边,把那东西又放回暗格里,装好木板。他说:我留下自己玩。总能碰到有钱人的。

    伯莱拜尔点点头:你是对的。咱俩都不用生气。他起身要走。

    再坐会儿嘛。猎人热情地留客,硬拉他坐下来。

    伯莱拜尔跟他胡乱聊了一阵,说:真的要走了。你在这里射海蝎子,我出去找贝壳。

    猎人挠挠头,仿佛不好意思似的说:你说只出五百?一分也不加?

    五百。伯莱拜尔说。

    猎人抱着膝盖摇了几下,用力一拍大腿:算了!我也懒得去找什么买主,就让给你了!

    伯莱拜尔笑了:这才痛快嘛。那玩意留在手里有啥用,早点买条新船不好吗。

    猎人说:我把它拿出来,你去取钱。

    伯莱拜尔钻出舱外,跳回自己的船上,进了卧舱。保险箱没被动过,他旋动摇杆,把金属箱门打开。里面摆着他的经费。伯莱拜尔取出五百银币,他犹豫着是不是把暗柜里的枪拿出来藏在身上。因为从猎人的眼睛就能看出,他是个十分危险的家伙。最后,伯莱拜尔决定不带枪。他认为自己就算空手也能对付那个贼。

    猎人正站在破船的甲板上等着。伯莱拜尔跳过去,把银币在衣袋里撞得哗哗作响。猎人笑了,举起那东西:它是你的啦!

    伯莱拜尔警觉地说:你再让它说说话。

    你太小心了,还怕我掉包吗?猎人按了那东西侧面的一个小钮,它又说话了。

    伯莱拜尔愉快地听着,突然,他听到一个熟悉的音节。他心里一跳,但表面上不动声色。过了一会儿,他又听到同一个音节。不会错了,这东西连着两次说出了方婷这个名字!

    猎人把声音弄停了:可以放心了吧。

    你得告诉我,是怎么弄到它的。伯莱拜尔说。

    猎人不满地说:你也过分麻烦啦。觉得我是抢来的吗?

    我总要肯定,我卖它的时候不会有危险吧。

    好吧。猎人让步了,我前些日子从海底摸上来的。

    刚才你已经说过了。我想多知道些。

    就在你下水找贝壳的地方。树都倒了,你发现了吗?在我刚来的时候,那里的样子还要惨些。大树都向两边倒着,中间地上的泥都被烤焦了。一道大沟直通进水里。就是傻子也看得出来:有什么大东西掉进海里去啦。

    伯莱拜尔想:果然如此,和我想的一样。

    猎人继续说:我想,可能运气来啦。我是个潜水好手,就一个猛子扎下去,连氧气瓶都没带。潜到了底,我看见泥沙都翻起来了,好象被从岸上滑下来的大石头铲成了一个沙堆。但我找不到大石头。憋不住气了,我上去背了氧气瓶又下水。这一次,我象沙里淘金那样,一寸一寸地仔细找,就从沙堆下面摸出了这东西。我看出它是件值钱货,把它藏好后又到海底摸了一遍,但再也没发现什么。

    伯莱拜尔若有所思地说:这可是我听见过的最有意思的故事啦。

    不是故事,猎人怕得罪买主,耐心地说,你不信?我还没讲完哪。我看找不到什么宝贝,就开船到林子中央,继续做我的小本生意。这里的海蝎子很多,我的活路干得不错。正在与世无争老实干活的时候,我听见远处有船开来的声音。你也知道,咱们这行是最不喜欢在干活的当口儿被人打扰的了。我把破船拖进林子里,用大堆枝叶掩藏起来。我自己爬到那小汊口边的一棵树上,钻进叶子最密的地方,往外偷看。

    有三条船,在我藏船的时候已经开近了。都是漂亮的游艇,你那条跟它们比起来可就差一点啦。我倒放了心,有钱人虽然讨厌,但他们不象巡逻队,不会找你的麻烦。我趴在树顶上看他们要干点啥。三条船都停在岸边,舱们打开,从里面出来了一帮工人!你信不信?一帮工人!坐着高级游艇!

    这倒象局里办事的派头。伯莱拜尔心里想着,嘴上说,这是一帮发了财的工人呀。

    猎人说:他们的行动更让人摸不透。几十个人一起上,把地上的沟一会儿就填平了。然后把倒下的树干拖进水里,系在船尾上,全带走了。总共没有用一个时辰,就走得无影无踪。你听说过这种事儿吗?

    没有。伯莱拜尔说。他想:局长可没把他知道的事全部告诉我。

    猎人生怕他不相信似的说:这可都是真的!

    我信。伯莱拜尔说,咱们成交啦。他把钱放到猎人手上。拿过那个东西。

    猎人的脸笑开了花。他数了数钱,说:妈的,我以后该改行干这个!

    我会把买主都介绍给你,如果这次卖得好。伯莱拜尔说着转过身,跳上了自己的船。

    长期训练养成的敏锐感觉,和他天生的动物般的本能,使得伯莱拜尔在猎人出手前就已预知到了危险。他把身子一偏,有股尖锐的风从脖子旁边擦过去,一支弩箭当地射入了金属船舱壁。

    伯莱拜尔已经转过头来,看见猎人正在往气弩里上第二支箭。

    他没有机会把这支箭射出来了。伯莱拜尔跳过了船舷,身体还在空中的时候,两根手指就刺向猎人的眼睛。猎人用胳膊一挡,只觉拿气弩的手上一轻,他的武器已被夺走。

    伯莱拜尔把弩指向猎人的脸,说:我用起它来比你毫不逊色。试试看?

    猎人嘴唇发青,后悔地说:我早就知道你不是个教书的!

    气弩直指他的头,他刚刚上好的那支箭跃跃欲出,箭头发着金属的蓝光。他很清楚,箭尖上涂的毒药能在半分钟内致人于死地。所以他尽力克制住下巴的抖动,说:老兄,是你赢啦。别发火儿。你可以把钱拿走,那玩意儿算我白送!行不行?

    伯莱拜尔不理会他的和解建议,盯住他问:你为什么要杀我?

    别冤枉我!猎人说,只是想把你射伤,抢回东西来罢了。我后悔卖得太便宜啦。

    把我射伤?伯莱拜尔说,用乌松五号毒药?

    猎人懊丧地说:对不起!我我知道你保险柜里肯定还有钱。我想要只新船

    没人教你这么干么?伯莱拜尔说。

    没人指使!猎人明白,如果是受人指派的话,自己就成了杀手。

    伯莱拜尔一摇弩枪:转身!面对那边。

    猎人忐忑不安地转过身去:老兄!你想干什么呀?

    我数十下,数到十就射箭。在这段时间里你好好想想,把真话告诉我。

    我说的就是真话呀!

    一,二

    猎人全身僵硬,汗水眼看着就湿透了他的背心。他嘴里不停地喃喃说:我说的是真话!是真话。真话

    伯莱拜尔数到九时,猎人大叫起来:我没说谎!

    十。伯莱拜尔手指一抠,箭射了出去。猎人一头栽倒在甲板上。箭插入他身边的舱壁。

    看来你是个诚实的人。伯莱拜尔把弩放在猎人手边,舀了点海水浇在他头上,把他弄醒。然后跳上自己的船。猎人摸着头坐起来。他该感谢伯莱拜尔,在没人照管的情况下,只要在这儿昏睡半个时辰,就不会再有命醒来了:他的血肉是这里十几种动物或虫子的美餐。

    伯莱拜尔开船出了港汊,阳光一下子倾泻在甲板上、驾驶舱里。他戴上护目镜,铺开海图,在上面寻找下一站的位置。

    祖库库,有名的风城。

    他掉转船头,朝南方全速行驶。

    一个时辰后,伯莱拜尔听到船上的风暴预警器发出尖啸声。他同时看见前方远处海平线上那灰白色的茫茫一片。刚刚说想去风城,风暴就来了。

    (2)

    伯莱拜尔知道白昼世界海上风暴的厉害。他决定回那片木兜树林去避避,因为他的小游艇不是全封闭式的,无法躲入海底。

    船头倒转,飞快地向远方那一小块绿色投去。

    等他把船开进那个清浅的小港汊时,木兜林已被风暴的前锋冲击得哗哗乱响。他驾船进了林中池塘。猎人肯定还在这儿,他们俩要共处一段时间了。

    猎人的破船还是停泊在池塘边,伯莱拜尔一眼就看见船主人横卧在甲板上,一动不动。

    他靠好了船,跳过去。的确,猎人是死了。

    猎人尸体上已经开始有几种水栖小虫在忙碌地营建巢穴和繁衍后代,一股臭气弥漫在四周。但死者的脸上凝结着憨痴痴的微笑,和飘飘欲仙的失神表情。一望可知,他死前一定很愉快,非常愉快。

    伯莱拜尔拖动尸体,检查着脖颈、手臂和其他裸露部位,最后在脚腕上发现了伤口。那是一个乌黑色的、深深的小圆孔,周围的肉肿得翻了起来。猎人果然是被海蝎蛰死的。

    无论如何,一个人刚刚被弩箭吓得昏倒在地,醒来后不久就敢于下水招惹蝎子,那他可是一点也不值得同情。

    除非那只蝎子是自己飞到船上来给同胞报仇的。

    伯莱拜尔跳回自己的船。这次,他取出了枪,藏在腰间伸手可及的地方。他又跳过船舷,从猎人傻笑着的尸体上迈过去,进了船舱。

    搜过一遍后,伯莱拜尔确认船上没有人。他钻进暗舱,把那块活动的木板撬下来。

    五百银币好好地码在里面,猎人在伯莱拜尔走后就把钱藏起来了。

    伯莱拜尔感到一阵悲悯,他没动那些钱,毕竟是猎人用真东西换取的。暗格里的毒液瓶也没被动过。伯莱拜尔想了一会儿,取出两小瓶海蝎毒液放进衣袋。他可不是通常人们所说的正人君子。

    自己的船上备有充足的干粮。伯莱拜尔先吃饱了肚子,然后把船开到池塘岸边,用合金锚链在树干上缠了两圈。回头看见猎人的尸体,实在惨不忍睹。他觉得花点力气求得心理上的平衡还是值得的,于是在泥地上挖了个坑。这么软的地,挖个五尺深的坑实在并不费力。他把猎人的尸体从船上拖下来,埋了。那破船被他戳了几个大洞,很快沉到水底。

    干完这一切时,风势明显地大起来。从林间穿过的风声由低呼变成了咆哮。成千上万的树叶翻飞着落下,树林在狂舞。阳光炽烈,风更炽烈,树影如同大堆纱絮在水面上涌动。

    伯莱拜尔找了一棵粗大坚实的大树,坐在它的背风一面。过了一会儿,整个森林就象被突然击中似的摇撼起来。天空猛地暗了,不知是大雨还是被风卷起的海水,劈头盖脸地往下打着。海上风暴席卷了这片绿洲。

    伯莱拜尔背靠大树,感到树干在剧烈地颤抖。他镇定地用衣服挡住脸,以便能在风中正常地喘气。他想:跟我的心灵所遇到的风暴比起来,这点风简直是女孩子的呼吸。

    (3)

    四天后,也即白昼世界的人们按照通用的作息时间,经过了四次睡眠之后,伯莱拜尔出现在祖库库城。

    他先把船停进港口里的船坞,让码头工人给游艇发动机充满电。他自己就上岸找了一家餐馆,品尝著名的风城的风味。

    在本就多风的白昼世界,一座城邦被称为风城可是非同小可。那意味着这里的居民把大气的剧烈流动视作家常便饭。伯莱拜尔发现这儿的市民们确实坚忍而粗犷,菜肴的滋味也很配得起民风。

    方婷就是在这里逃离了安全局的手掌,消失在一百二十万人当中。她不会很容易地、完全不露痕迹地逃掉。她是个单身女人,在白昼世界里,这个词有好几种含义,但没有一种是对她有利的。

    局长在快船上的办公室里对伯莱拜尔讲过:她刚刚被安全局的人从木兜树林中带上船时,还不懂白昼世界的语言。她坐在上了锁、装有大玻璃窗和通话机的小舱房里面,很积极地要和船上的人对话。而且明显地在努力适应着供给她的饮食。

    她在头一天就已经能完成简单的日常会话了,掌握了几百个词;第二天,她一言不发地独自思索;第三天,她和审问她的探员就海洋生态问题展开讨论,那位探员老实地承认,自己在舌战方面已不是她的对手。

    她还在学习,什么都要问。她也说了些关于自己的情况,但那些话太离奇,所以没人相信。就在船刚刚靠上祖库库城的码头时,她打倒一个看守逃跑了。看守是个彪形大汉,但没能受得起她一拳。

    一个非同寻常的女人,伯莱拜尔想。头脑和体力似乎都能超出一般的男子汉,这与他在照片上看到的纤秀形象不太合拍。

    现在,这位方婷肯定早已离开了祖库库,她不会长久地呆在一个地方的,尤其是一个人烟稠密的地方。如果伯莱拜尔是她的话,就会尽快逃到人口稀少的处所去。

    当你要捕一条鱼的时候,首先要把自己想象成那条鱼。这是伯莱拜尔一直能够顺利完成任务的秘密。

    她当然不了解白昼世界的风俗法。但从她学习语言的速度来看,这层阻碍在她是不值一提的。方婷很快就能明白:自己在这个男、女严格分界的社会里很难独自、不引人注目地行动。她会想出什么对策呢?

    最好的办法似乎是混进女界,起码在她离开祖库库城之前。

    一个女人在男界的码头逃跑,穿过半个城邦,肯定会有人看见的;虽然安全局的行动一向是尽可能地隐秘,方婷逃跑时,他们也许没有声张。

    伯莱拜尔付了账,出餐馆坐上公用电车,半个时辰后在分界街下了车。

    分界街一条十二里长的宽而直的大街把整个城邦分割为大体相等的两部分。街道两边全是连成一片的城墙般高的建筑,每边只有大约十个通道口可以进入建筑物后面的世界。每个通道口都有警察,使得任何私自闯过分界街的企图成为妄想。

    一些在男、女界的联系方面作用较为突出的机构,比如对话大楼、警察局、婚姻管理局和新闻单位,都设立在分界街的两侧。不过它们的正门都不在街面上。

    伯莱拜尔走进男界的一家报馆,坐在门厅内的接待员抬眼看着他。

    登一条寻人广告要多少钱?伯莱拜尔问。

    那要看你用多少版面、登在什么位置。还有,如果登照片的话就多收点。这是我们的价目表。

    伯莱拜尔把接待员递过来的价目表推开,说:四分之一版,最醒目的位置。不登照片。

    五个半银币。

    伯莱拜尔又问:城里有没有干净的旅馆?

    接待员愣了一下,说:西风旅馆很不错。

    伯莱拜尔给了他六个银币:不用找钱。我马上把寻人启事的内容写给你。

    他坐下来,用桌上的蘸水笔在纸上写着:本人受某浮岛雇佣,寻找一名从该岛逃跑之女侍。该女年龄二十左右,肤色苍白,体形苗条,发色纯黑。大约十五天前由男界码头登上祖库库城。有线索者请与西风旅馆的伯莱拜尔先生联系,必当重谢。

    接待员拿了伯莱拜尔推过去的纸条,说:马上刊出。

    伯莱拜尔走出报社,招来一辆单人电车,对司机说:去西风旅馆。

    睡了一大觉,伯莱拜尔认为那家报纸应该已经把广告刊出了。但还没有人来领他的赏金。他决定多等一天。

    第二天一整天,都没人来找他。伯莱拜尔乘车又到了分界街。

    他横穿街道,一个男警察跟了过来。伯莱拜尔说:正好。先生,您能为我指一家女界的报社吗?我想登条广告。

    什么广告?警察严肃地问。

    寻人。

    警察皱了皱眉,手往左边的一座大房子一指:那是个报社。有铁栏杆的窗口是接待处。

    伯莱拜尔走过去趴在铁栏杆上,轻轻敲了一下窗户。

    里面一个中年女人把脸转过来。虽然是张严厉的脸,但看来她对被分派干这份工作感到高兴。

    她绷着脸,问:什么事?

    大姐,我想登条广告。

    这称呼一下软化了该严厉女子的脸。广告顺利递了进去,内容和在男界报纸上登的不一样了:本人的婚配女伴因突发癔症而逃走。大约十五天前进入女界。她黑头发,身材秀美,皮肤白晰。症状消失后她会忘记自己是如何来到这里的。她非常需要我的帮助。有线索的女士请通知男界西风旅馆的伯莱拜尔先生,定当重谢。

    大姐看着这则启事,同情地摇着头。她似乎还想和伯莱拜尔聊聊,但法定的男、女在街面上对话的五分钟期限已经到了。

    这次的运气很好。伯莱拜尔一觉醒来,西风旅馆的侍者就进来告诉他:有位女士派人通知我们,她想跟您在对话大楼谈谈。二楼十三号。

    伯莱拜尔用最快的速度赶到了对话大楼。二楼十三号的对面房间,即女界那边的二楼十三号,已经有人在等他了。是位三十多岁的庄重女子。

    您是伯莱拜尔先生吗?她说,我是希安女士。

    伯莱拜尔坐在玻璃墙前面,开门见山地问:您看到我在报上登的广告了?

    是的。女人仿佛还在犹豫,到底该不该说出来。

    伯莱拜尔一下趴在玻璃上:请您快告诉我!她在哪儿?那个可怜人儿不能独自乱走!

    女人被他的神情感动了,她决定对这位好心先生说实话:您说得没错:那个小可怜儿!不过她有您这样一位男伴还是挺幸运的。我跟你说:如果你不快些把她找到保护起来,她会被该死的人贩们卖到黎明世界去的。

    她在哪里呀?求求您!伯莱拜尔说。

    女人突然很聪明地一眨眼,问:您要说说她的其他什么特征,广告上没写的。我要确信您就是她的男伴呀。

    黑眼睛!伯莱拜尔急切地说。白昼世界里黑眼睛是极其稀少的。

    对,还有呢?

    脸上有颗小痣。

    嗯。您就是她的男伴哪。希安女士笑着说,她左边嘴角底下有颗小痣。因为我替她化过妆,所以印象很深。

    这下伯莱拜尔可以确认,这位女士不是来骗取酬金的。他说:那么你们还说过话了?

    说过。她嘴可真甜,小可怜儿!希安回忆着,黑黑的眼睛

    您先告诉我她在哪儿!伯莱拜尔打断了她的描述。

    听我说吧,年轻人。女人充满感情地说,她象只被追赶的小鸟似的飞进我房间里。又渴又饿。我可不能眼看着不管,我拿了果汁和鱼肉给她。这小东西趴在桌上就吃起来,话都来不及说。真让人心疼。

    您是个好心人。伯莱拜尔感激地说。

    她肤色苍白,我开始还怀疑她不是咱们这儿的人。可是她的语音真纯正,她说自己的肤色从小就是这样,怎么也变不黑。我问她为什么到处乱跑,她说自己走迷路了。看样子她就象你说的:脑子有点混乱。她在我那儿住了两天,不停地问这问那,好象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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