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顶点笔趣阁 www.ddbiquge.co,少林英雄传无错无删减全文免费阅读!

    铁蛋下得峰来,悄悄将彭莹玉的死讯告知“真空”、“无生”二老。

    两个老人竟不流泪,只沉沉陷入一种破碎的静默当中。

    铁蛋等人在荆山山谷内盘桓至七月上旬,方才离去。

    在此期间,铁蛋兄弟俩虽天天见面,徐苍岩却一直挂著冷淡的神情,好像吸多了吴性谈炉里的怪烟,使得面容一迳罩著一层烟似的。

    赫连锤摇头道:“那小子,愈来愈像条鬼魂了。”

    铁蛋动身前往少林寺那日上午,晴空一碧如洗,徐苍岩的心情也似特别偷快,一路有说有笑的把众人送出谷外。

    但当大夥儿取道朝北,偶尔转目回望之时,却见他站在谷口的身形半明半暗,蒙胧缥缈,彷佛随时都会消失一般。

    赫连锤又摇摇头道:“师父,你硬是不肯帮忙,西宗十年之内必定完蛋。”

    帅芙蓉却忽然冷笑一声道:“师父若肯帮忙,他自己一年之内必定完蛋。”

    铁蛋只是微笑沉默而已。

    他那日从峰顶下来之后,整个人都起了极大的变化,余人但只觉得他内力深不可测,一走近他身旁,便不由酥酥麻麻,暖得心头冒泡;秦琬琬却不仅此,小姑娘细密的眼光早看出他发自内心的蜕变,那个呆里呆气的浑头小尚竟再也寻不著了,在她面前走动、说话、微笑的陌生人,处处散发出一种令她纳闷不解的气息。

    小姑娘也爱得沉默了,也不再乱发脾气了,经常独个儿骑马走在前面,每当铁蛋和她说话,竟低垂著头,通红著脸儿,细声细气的应答,眼中偷偷闪出如波光一般灵动柔贴的流辉。

    但愈接近少林寺,她就愈显得心事重重,一个人独处的时间也愈多了。

    无喜等六个小尚立刻就察觉她的异样,互相挤著眼珠,窃窃道:“小心喔,妖怪不打人了,别是另有怪招吧?”

    七月十四日下午,一行人来至登封县城附近,嵩山少室峰已然遥遥在望。

    秦琬琬忽地心忖:“我跟著他们跑来这里干什么?笨东西就要回去当和尚了,难道还要我去求他不成?”

    一团委屈绞满胸口,猛策马,驰入道旁田野,却只见人影一晃,铁蛋已抢在马前,抠著头皮笑道:“你要跑到那儿去?”

    秦琬琬正没好气,怒道:“你管?”

    本还想顺带抽他一鞭,眼睛却先红了起来,偏过马头,又朝前奔去。

    铁蛋忙撒腿跟在旁边,急道:“你在山下等我一下嘛!我回去办完事,禀明长老,要不了几天就可以下来了”

    秦琬琬扭头大叫:“不稀!”

    益加催马前冲,怎奈铁蛋一双短腿却似用云雾做成,紧紧跟定,甩之不脱。

    秦琬琬气得大嚷:“你再不滚蛋,我可要打你了!”

    铁蛋笑道:“那最好。就怕你闷闷的不打人,定是出了什么毛病。”

    两人一追一跑,夹缠不清,乱奔到一间农舍前面,忽听左首猪圈顶上一人喝道:“狂徒找死?”

    影长风疾,直扑铁蛋。

    铁蛋略退一步,早闪过那人兜头一剑,定睛看时,竟是“金龙堡”的“舞爪龙”狄升。

    铁蛋笑道:“你急什么?我又没欺负你们公主”

    话没说完,又著狄升挺剑剌来。

    铁蛋再不退让,右掌轻翻,一股大力滚卷而出,好像如来佛戏耍孙悟空,顿令狄升车轮也似打了个筋斗,四脚朝天摔在地下。

    秦琬琬一向痛恨“张牙”、“舞爪”二将,但此刻眼见狄升毕竟是为了自己而挨打,心中过意不去,勒转马头,冷冷道:“徐二少爷,好威风嘛?学会了‘如来神功’就到处欺负人?”

    “舞爪龙”狄升本还未看清追逐本堡公主的野和尚到底是谁,灰头土脸的翘首一望,立刻呆若木鸡,心忖:“又是这个家伙!什么徐二少爷?又怎地被他学会了‘如来神功’?”

    想破了头,也想不出个所以然。

    只闻“独角金龙”秦璜在农舍内道:“是琬儿么?”

    木门咿呀而开,秦璜大步走了出来,但见他脸颊消瘦,胡须蓬乱,身上衣裳更绉得像只大布袋,昔日不可一世的雄霸气概几连半丝儿也不剩。

    秦琬琬心下凄然,叫了一声“爹”便再说不出话。

    秦璜原本还满兴奋,忽一眼瞥见铁蛋站在旁边,面容顿时结成坚冰,冷笑道:“这些日子,你倒过得挺逍遥嘛?”

    愈看铁蛋那副德行,愈觉恼怒,不管三七二十一,就待上前厮拚。

    秦琬琬心知父亲决非铁蛋对手,忙纵马拦在二人中间,强笑道:“爹,你怎么跑到这儿来了?”

    秦璜咬牙道:“‘魔佛’岳翎害得我堡破家散,我非跟他讨回这个公道不可!”

    铁蛋心想:“都来凑七月十五的热闹,今年的鬼特别多。”

    又忖:“天竺番僧和姚广孝、‘神鹰堡’都有勾搭,声势较往年更胜一筹,还好我功力大进,可助师父一臂之力。”

    农舍内忽然传出一阵女子呻吟之声,秦琬琬不由秀眉微蹙,望向父亲,却见他面露喜色,搓著手道:“你姨娘就要临盆了,但愿她能生下一个小子,咱‘金龙堡’秦家便不愁后继无人,总有一天能再逐鹿天下,问鼎中原”

    边咕噜不休,踱来踱去,竟似面临生死关头一般。

    铁蛋想起那日在北京,曾看见“醉花娘子”苏玉琪光溜溜的挺著大肚子,此刻耳闻呻吟不断,自己的肚皮也不禁跟著疼痛起来,寻思道:“等下撑破了肚皮,可不知要怎么缝?真个是惨极了!”

    正痛不欲生,却听苏玉琪猛发一声惨叫,便突然沉寂下去,铁蛋暗喊:“糟糕,死掉了!”

    一阵雄壮的婴儿嚎啕已紧接著自屋内传出。

    泰璜欢喜跳脚不迭。

    “是个男的?我秦家终于有后了!”

    拔腿奔到窗外,叠声催促屋内使女快把孩儿抱出来瞧瞧,还不断慰劳似的嚷嚷:“娘子娘子,如今你可算是正宫皇后了,这些年真苦了你了,娘子”

    不料屋中之人却一迳磨蹭,急得秦璜开声大骂,好不容易才见一个妈子慢吞吞的捧出一团丝绸。

    秦璜七手八脚的接过,揭开绸面一看,满脸喜色倏然分裂、阖拢了好几次,渐渐变作一种疑虑、焦躁、愁闷混杂的表情,最后竟至发起抖来。

    铁蛋眼尖,早见那娃儿生得面皮黧黑,又胖又壮,心想:“这小子长相倒好,难怪‘独角金龙’高兴得抱不住哩。”

    只见秦璜抖了好一会儿,突地喝道:“薛耸、狄升,过来!”

    “舞爪龙”狄升已知不妙,吓得跟条毛毛虫相似;“张牙龙”薛耸本在农舍另一边守望,根本不晓得大祸临头,施施然跑来,一躬到地。

    “堡主有何吩咐?”

    早被秦璜一掌打了个满地滚,又抢上两步,一把揪住狄升衣领,切齿道:“老夫派你们两个伺候那贱人,你们却背地里勾搭起来给我搞什么把戏?”

    狄升直劲求饶。

    “那都是娘娘的指派,小人那敢不遵?堡主明,实不干小人的事,何况这孩子的生父,此刻就在眼前”

    秦璜又猛发一阵抖,结巴道:“谁是谁?”

    狄升一指铁蛋。

    “就是他!”

    铁蛋全不知这种事儿有多严重,只觉他这话好玩,不禁咧嘴笑了起来。

    不提秦璜面容惨变,一旁的“龙仙子”秦琬琬更如遭锤击,险些从马背上倒跌下地,指著狄升,颤声道:“你莫胡说!你”狄升抢道:“小人决不诬赖好人,刚才所言,句句实情。”

    当下便把那日在“三堡联盟”之事,全盘托出:苏玉琪如何看上铁蛋生嫩猛辣,自己和薛耸如何擒住铁蛋,如何喂他海鲜、药酒,如何给他洗澡,如何把他和建文太子一齐送入苏玉琪房中,建文太子又如何与苏玉琪闹扭,最后苏玉琪又如何吩咐二人把建文太子带走,只留铁蛋一人在房内。

    狄升细细详述一遍,果真未掺半分虚假,至于他离去之后,帅芙蓉、赫连锤二人跑来搅局的情形,他却一点儿也不知道。

    而他此刻眼见婴儿长得又黑又壮,活脱脱是个铁蛋二世,自然打从心底认定这个黑胚坏种必为铁蛋所播。

    秦琬琬再也忍耐不住,翻身下马,母豹子一般抢到铁蛋面前,指著他鼻尖喝道:“你从实招来,你和那贱人在房里干了些什么?”

    铁蛋见她凶恶成这副模样,不禁有点慌了,嗫嚅道:“她叫我念咒嘛,我就念了嘛。”

    秦琬琬狠狠进逼。

    “然后呢?”

    铁蛋道:“然后然后她就她就把衣裳脱了,问我说‘这个你看过没有?’、‘那个你看过没有?’”

    秦琬琬一阵晕眩,眼冒金星,再问不下去,秦璜则听一句,骂一声“贱人”身躯前仰后合,连站都无法站稳。

    铁蛋那知他父女为何变得如此怪异,心中愈发著忙,扯直喉咙分辩道:“我不晓得嘛!

    我怎么晓得被她抱抱,她就会生孩子嘛?”

    但闻数响齐作,秦琬琬先裂帛也似一声尖叫“呛”地找出宝剑,没命向铁蛋头顶劈来;秦璜发疯般怒吼连连,一掌击碎狄升头颅,又飞起一脚,踢中薛耸小肮,当即毙命,再单手举起婴儿,就想往地下摔。

    只见巨影扑跃,一团硕大无比的黑色物事,笔直撞入秦璜怀里,厉叫道:“休伤我孩儿!”

    却是“小熊”赫连锤及时赶到,拦腰抱住秦璜,伸掌朝他手肘上一托,那婴儿立刻高高飞起。

    赫连锤欲待返身去接,却被秦璜回手击中后背,俯脸跌了个狗吃屎。

    铁蛋一连避过秦琬琬七剑猛剌,眼看婴儿就要落地摔成肉酱,忙斜身掠出,一把抄住。

    秦琬琬尖叫道:“你好疼你的儿子!”

    又挥剑直指铁蛋心窝。

    但觉风动光摇,帅芙蓉、李黑双骑并出,已拦在两人中间。

    帅芙蓉伸扇压住秦琬琬长剑,晃头道:“秦姑娘有所不知”

    秦琬琬怒道:“你又要废话?”

    帅芙蓉笑道:“实话实说,何废之有?子貌肖父,本乃天经地义,但秦姑娘别忘了,世间黑黑胖胖之人,满地都是,为何独把这婴儿硬栽在我师父头上?”

    秦琬琬顿脚道:“他自己都承认了”

    帅芙蓉笑道:“他只承认被‘醉花娘子’抱了两抱,可没承认别的。”

    一指兀自躺在地下哼哼唉唉的赫连锤,续道:“秦姑娘请看,这个东西的长相如何?”

    当下便把那晚后半截的情形叙说了一遍。

    秦琬琬却没想到这一层,不禁呆住了。

    “独角金龙”秦璜俯眼望向赫连锤,只见他又粗又夯,比铁蛋更没个人样、脑中顿时一片狂乱。

    “那贱人那贱人的胃口居然这么低俗?”

    但觉胸口紧扭,不知是嫉妒、愤懑还是不屑,想起自己多年来和她同床共枕,甜言蜜语,不由恶心得要命,简直比死了还难过,忽然大吼一声,转身奔向农舍。

    “贱人!我宰了你!”

    赫连锤急得大叫:“休伤我孩子的娘!”

    忍痛爬起,紧紧追了过去。

    帅芙蓉摇摇头,笑道:“秦姑娘这可相信我的话了吧?”

    秦琬琬狠狠瞪著铁蛋。

    “你说!这孩子到底是不是你的?”

    铁蛋一手抱著婴儿,一手抱著自己的头,呻吟道:“我怎么晓得嘛?孩子是谁的,有什么关系?你们这些人真奇怪”

    秦琬琬又盯了他一会儿,反手还剑入鞘,腾身跃上马背,一指那婴儿。

    “我等著看,看这孩子长大了像谁!”

    放开马足,烟尘滚滚,眨眼就没了踪影。

    铁蛋仍搞不清楚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楞在当场,半分动弹不得。

    只听秦璜、赫连锤两人在农舍内摔门打窗、翻箱倒柜,一个大叫:“贱人,你给我出来!”

    一个嚷嚷:“娘子,你在那里?”

    过不久,又见秦璜破房而出,一路向田野荒地中搜寻过去,凄厉的呼叱久久不歇:“你丢尽了我们秦家的脸?不管你跑到天涯海角,我都非宰了你不可!”

    赫连锤也紧随跟出,没命狂追,帅芙蓉生怕他吃亏,忙带著众人赶来,费了好大劲儿,才猎熊一般将他截下,劝道:“唉,算了,找到了又怎么样?那种娘儿们唉唉唉!”

    赫连锤两眼通红,厉叫道:“我只要她一个!这辈子任何别的女人我都不要!”

    居然倒入帅芙蓉怀中,大哭出声。

    “求求你们,帮我把她找回来她是我孩子的娘”

    众人吃缠不过,只得兵分七、八路,满山遍野乱搜一通,只望能找到苏玉琪的尸身也是好的,那知一直忙到翌日天明,仍然踪迹全无。

    拖著疲惫的身子回到原处,却只见铁蛋坐在一块大石上,眼睛骨碌碌的瞅定怀中婴儿,不断喃喃:“你长得像谁呀?到底是你长得像我,还是我长得像你?就算我长得像你,又有什么不对?”

    无恶眼见天己大亮,发急道:“快走快走,还有空理会谁像谁?”

    在山脚下寻了户农家,将婴儿托付妥当,一行人便匆匆奔上少室峰曲折盘旋的山径。

    铁蛋一路唉声叹气,想起秦琬琬临走前的话语,不禁万分烦恼。

    “那孩子长大成人,要多少年哪?小豆豆等到那个时候,恐怕都要变成大豆豆了。”

    赫连锤更是满脸愁云惨雾,整个头颅就像一颗黑色的大泪珠,但当少林寺山门两旁“四大天王”塑像的头顶,霍然突出于岗峦线上之时“小熊”的精神竟忽然一振,圆瞪凶睛,翻手找出大锤、喝道:“老爷杀光那些天竺败类!”

    撒腿冲上前去。

    铁蛋倏地回神。

    “差点把正事忘了!”

    欲待召唤弟兄冲锋陷阵,却发现大家早都已朝前跑出老远,连忙大步急追。

    “盂兰盆会”本是佛家每年最重要的节日之一,大小寺庙莫不大做法事,以百种供物供奉三宝,施佛及僧以报亲恩,后又掺入道教中元习俗,更使得这天热闹非凡。

    但此刻少林寺前竟冷冷清清,灯未挂,声亦无,连半个知客僧都看不到;山门内,原由五百僧兵把守的“木人巷”也空荡荡的,好像刚被饿鬼扫过一般。

    无恶叫道:“番僧已经来啦!”

    众人再加快脚步,恍若一大团龙卷风,呼啸著滚过前殿、天王殿,直到大雄宝殿之前方才停住。

    只见两殿之间的偌大空地上,对峙著两队人马。

    正殿这边,一千五百多名大小尚,各依辈分、职司,排成七列,长老空观大师独自站在最前方,蓝中透灰的鹰眼被夏末炽旺的阳光一照,显得格外怪异。

    以昙摩罗迦为首的天竺僧侣,则三三两两的聚于天王殿后,人数并不多,似乎还是去年来捣乱的那些个家伙。

    铁蛋溜眼一转,见姚广孝和“美髯公”桑半亩都不在阵中,心头立即笃定如磐石,领著大伙儿静静退到一边。

    寺中长辈不防他们七个师兄弟竟突然闯了回来,脸上都露出惊讶的神色,只是不便开口询问。

    铁蛋暗忖:“师父又不知躲在那里了,一天到晚鬼头鬼脑的。”

    但闻昙摩罗迦绷弹著舌头,吐出一串音节十分古怪的汉语:“你们快快不要抗拒,我们天竺和尚是爸爸,你们汉人和尚是儿子,爸爸要来住儿子的家,儿子就应该欢迎,不该阻挡”

    听得少林众僧又好气又好笑,喧哗鼓噪成一片。

    空观双眸闪动,一只蓝、一只灰,嘴里冷笑道:“七十年前你们大输一场,去年卷土重来也未占著便宜,老纳还当你们今年找到了靠山,声势会壮盛一些,岂知”再度扫视对方阵容,厉声道:“姚广孝已撒手不管,‘神鹰堡’已鹰飞人散,就凭你们这些人又能有何作为?不过重蹈去年覆辙罢了。”

    昙摩罗迦哈哈一笑。

    “咱们天竺大国不需人帮,照样能把你们中国小柄打得稀烂”

    空观忍不住喷出两股鼻风。

    “你分明只是姚广孝手里的一颗棋子,‘神鹰堡’援助你们也分明是姚广孝的授意,你还在那儿胡吹什么大气?”

    昙摩罗迦脸皮微红,好在天竺人面容如炭,看不怎么出来,强著舌头哼哼道:“闲话少说,我们还是手底下见真章。”

    空观冷笑道:“说到真才实学,去年已经领教过诸位大师的厉害,这个真章不见也罢。”

    天竺僧功夫平常,去年若无那古怪笛音捣鬼,任何一名少林子弟都不会输给对方功力最强的高手。

    少林群僧忆起天竺人笨拙的身手,都不禁暗觉好笑。

    昙摩罗迦悠悠道:“照你这么说,各位都是有真才实学的人喽?那么,我们吹吹笛子,你们却为何躺了一地?”

    少林群僧又不由色变。

    这一年来,大家无日无夜不在思索这个问题,然而直到如今依旧寻不出破解之道。

    当初不惧笛音,独力逐退番僧,保全了本寺的“魔佛”岳翎,目下又不在阵中,虽说刚刚赶回来的铁蛋等七个小家伙,也不怕笛音作怪,但寺僧多半不知铁蛋功力大进,心中自仍不免忐忑难安。

    却听空观仰天大笑一声。

    “大师莫再故弄玄虚,你们那法宝的奥妙,老衲已经知道得一清二楚!”

    天竺僧只有昙摩罗迦一人懂得汉语,除了他双眉紧蹙之外,余人依然嘻笑自若;少林群僧则个个眉飞色舞,高兴得不得了,寻思道:“长老毕竟是长老,真有他的!”

    恨不能立刻冲上前去把他拥抱一番。

    只见空观目迸精光,续道:“其实这道理再简单不过:击败少林弟子的,根本不是你们那根鬼笛子,而是少林寺本身的入门气功——‘金刚一’!”

    少林阵中不禁一阵耸动。

    铁蛋在旁也是一惊,心忖:“当初师父就曾这么说过,结果却被长老罚去菜园做工,如今长老自己也想通了,可见这‘金刚一’确实大有蹊跷。”

    那日岳翎逐退番僧之后,便当众指出“金刚一”诸多运气法门不当,但这“金刚一”相传为达摩老祖手创,八百多年来,一直都被列为少林弟子最重要的入门功夫,岳翎此说,大家自是不信。

    “难道从古到今,所有少林前辈的运气法门都有缺失不成?”

    人人心中都发出这种疑问,一边暗笑岳翎的脑袋未免太离谱。

    长老空观更加大怒,斥责岳翎带艺投师,半路出家,满嘴胡说八道,蔑视先圣先贤,诋毁经书,刻意破坏少林千年传统,居心叵测,本应逐出门墙,但姑念他此次立下大功,乃罚他去菜园做工一个月,深自反省。

    不料当晚岳翎便遭三堡联盟的人“杀”了,他那番议论,自也被大家抛诸脑后。

    那知此刻重提这旧话的,竟是当初反对最力的空观长老,大夥儿惊诧之余,更都怀念起那个浑号“老牛皮”成天没正没经,专好偷懒打盹的“方忏”和尚,也就是“魔佛”岳翎来。

    但闻空观又道:“再说得明白一点,击败少林弟子的,甚至不是‘金刚一’,而是大家依赖经书、依赖‘千年规矩’的态度。”

    他这话其实是对少林僧众所发,眼睛虽仍望着面色愈来愈难看的昙摩罗迦,却似根本没把他放在眼里。

    只听少林阵中一个高大和尚嘎声道:“长老弟子不明白,‘金刚一’乃达摩祖师手创,怎会怎会不对?”

    此人乃“监寺”灵识大师,性情刚急,那管三七二十一,脱口就问。

    空观冷笑道:“达摩祖师也是人,不是神,当然也可能有不对的时候。”

    少林群僧又都一呆。

    他们从小便将达摩祖师奉若神明,丝毫不敢有亵渎之念,空观这话却如一根大针,狠狠刺穿每个人的心脏,虽令大家极不舒服,却又不禁同时忖道:“上天造物都会有缺陷,何况是人?”

    头顶恍若开了一扇窗子,漏进一些从不曾闪耀过的光亮。

    空观紧接著却又道:“‘金刚一’究竟是否为达摩祖师所创,谁也不晓得,但这门功夫经过历代前辈不断的淬链改进,总不至于有太大的疏失。”

    三言两语,又转了个大弯;弄得大家脑中之筋,根根错乱。

    空观索性回转过身,面向全体僧众,厉声道:“但你们怎知,你们所学的‘金刚一’,就是历代前辈所学的‘金刚一’?你们怎知,如今那本经书上所载的‘金刚一’,就是真正的‘金刚一’?万一经书中途有了舛误,你们是不是也就跟著犯错?万一经书中途被人偷换成‘阿猫阿狗功’,你们是不是也就跟著学上了‘阿猫阿狗功’?”

    众僧哗然不已,铁蛋脑海里也逐渐形成一个念头,只是还说不上来。

    空观一指铁蛋等七个小尚。

    “他们的师父‘魔佛’岳翎乃是半路出家,可谓旁观者清,早就看出‘金刚一谱’大有蹊跷,故而他传授徒弟,并未完全依照经书所载;不像你们的师父,傻呼呼的照本宣科,传给你们,你们也傻呼呼的照本传给你们的徒弟,一代错,全部错,错错相传,代代不绝,结果个个都成了天竺番僧的中之鳖!”

    其实少林众僧之中,本有不少人曾对“金刚一”的若干部分发生过怀疑,但只一念想到此功乃千年神功、千年传统、千年规矩,便立刻打消了继续深究的意愿。

    只见人影轻晃“北刀”方戒已豹子一般无声无息的越众走出,墓碑面庞虽仍僵冷如昔,青磷磷的眼珠里却还是露出了震惊之色,凝视著空观,寒声问道:“长老莫非认为,如今放在‘藏经阁’中的那本‘金刚一谱’,竟是假的?”

    空观斩钉截铁的一点头。

    “不错。”

    方戒不等余人惊呼出口,又自抢道:“天竺人预先在那本假经中设下了陷阱,致令所有修习过‘金刚一功’之人,都抗拒不了他们所吹出来的笛音?”

    空观点头道:“‘金刚一’乃是本寺所有内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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