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顶点笔趣阁 www.ddbiquge.co,叱吒风云录无错无删减全文免费阅读!

瞧着,虽然莫高天败象未露,但见他的身法已变,与他前几次看他出手颇有不同,再加上四人围攻他的圈子越缩越小,汤光亭隐隐觉得不妙,凑近林蓝瓶耳畔,小声说道:“林姑娘,只怕没时间自责了,我看莫前辈这一回有点奇怪,不如趁着大家不注意,来个三十六计走为上策!溜吧!”他不知道莫高天这几天一路与人交手,却未曾休息,体力早就不堪负荷,再加上他挨了熊一飞一拳的旧伤未曾调养,昨天又耗费内力给他驱毒,才是莫高天这时逐渐力不从心的主因。

    林蓝瓶惊讶地回头,瞪着汤光亭道:“你说什么?我怎么能丢下丁伯伯他们不管,独自逃生去呢!”汤光亭道:“你留在这里,难道就能帮丁庄主吗?”林蓝瓶道:“总归要是他们被抓走了,我也跟着让他们抓去就是了。”汤光亭不以为然地道:“你这样叫做同归于尽同归好像不大对,不管啦,反正这样不对,还不止是不对,简直是大错特错。”林蓝瓶道:“你到底在说什么?”汤光亭道:

    “这么一来,大家全都一股脑儿被抓走了,人人凶多吉少,然后丁庄主死了,丁公子也死了,丁姑娘也跟着死了,就算再加上你一个,全都死得干干净净了,那又有什么用?”

    林蓝瓶知他意有所指,便道:“那依你说,便该如何呢?”汤光亭将她拉到一旁,细声说道:“你刚刚不是说,这一队官兵要抓的人是你,是不是?”林蓝瓶点了点头,汤光亭续道:“那如果你不在这里呢?”林蓝瓶道:“可是我现在人已经站在这里了,而且这里全部的人也全都看到我啦。”汤光亭道:“就是因为如此,才更应该跟我走!”拉住林蓝瓶的手,突然发足便往外冲。

    那厅上众人每一双眼睛几乎都全神贯注着莫高天与那四人的缠斗,汤光亭与林蓝瓶都还只是少年,身材矮小,并不惹人注意,直到汤光亭前脚已经踏出门槛,这才有人发觉,叫了一声:“喂!干什么?站住了!”

    汤光亭知道有人发现了,哪里肯停步,更是加把劲没命地跑,忽然眼前一花,一个年轻人双手一摊阻住了他的去路,嘴里笑道:“小兄弟,带着小姑娘要上哪里去?”汤光亭见他穿着打扮,并非官府里的人,便道:“与你何干?”身子一低,从他的胁下窜过。那人哈哈一笑,身子往后疾退,仍是挡在前面,不怀好意地笑着说道:“看你们两人这么心急,该不为是要私奔吧?”

    林蓝瓶原本不欲再多生事端,但听那人说得无礼,百忙中朝他的脸上就是一拳长剑门入门功“长臂拳”里的一招“开门见山”一来那人不知林蓝瓶居然会武功,二来她在这一拳上下了两年功夫,已颇得长臂拳“暴长、迅猛、出奇、圆畅”的要旨,这一下又快又狠,居然正中那人的鼻梁。好在那人在最后一刻猛然惊觉,连忙将脖子向后一仰,这才没让鼻梁骨给打断,但饶是如此,也已痛得他眼冒金星,两行鼻血齐流。

    那人将手往鼻上一揩,只见满掌鲜血,不由得又羞又怒,再想到这竟是被一个小女娃儿所伤,更是前所未有的奇耻大辱,气得是哇哇大叫,随即双手一错,猱身挥拳,直逼林蓝瓶而来。

    林蓝瓶也没想到她居然一拳建功,兴奋之际也少了防备,见对方气冲冲地逼近而来,全身上下破绽百出,正自惊骇之余,汤光亭从一旁一掌劈来,那人“嘿”地一声避开,喝道:“臭小子”他刚刚才吃过林蓝瓶的亏,先入为主地以为汤光亭也能来那么一下子,结果是过份小心,反而失去了一个制敌的先机。

    而就这么一阻,大厅里的莫高天忽然缓出手来,无声无息地欺到那人背后,厅里众人追赶出来,其中一位肥胖老者大声喊道:“奂儿,小心!”随手抄起遗落在地上的长剑,奋力一掷,直往那莫高天背心而去。

    原来这个肥胖老者正是徐凤五,而前去阻止林蓝瓶离开的,便是他的儿子徐奂了。这徐家三代以来,皆靠两淮漕运维生,与丁家原本交厚,但当此改朝换代之际,能与宋廷保持良好关系,更能符合本身的利益,是以徐奂见汤光亭拉着林蓝瓶想要逃走,便飞身前去阻挠。那徐凤五在厅里已然见识到莫高天的武功,这时见自己的宝贝儿子遇险,情况非同小可,所以这一掷,直使出了浑身解数,只盼能挡住莫高天。

    那莫高天一听到背后金刃破空声响,心中便有数了。他有意卖弄,先是在间不容发间将身子一侧,闪过长剑,接着袖袍一拂,弹向剑身。那长剑受力,登时转了个弯,直扑徐奂而去。这一下又加上莫高天的力量,声势更是惊人。徐凤五见状大吃一惊,顿时出了一身冷汗,却是眼见做什么也来不及了。

    徐奂听到父亲的叫唤,才回头,一柄长剑已然破空而至,他甚至还没来得及反应要怎么闪避,眼前寒光一闪,却是善清突然从一旁窜出,挥剑来挡。众人只听得“当”地一声,只见善清手中长剑脱手而出,直往半空中飞去,莫高天双手翻处,善清与徐奂两人闷哼一声,一一被点中穴道,身体便如木雕泥塑般定在原处,动也动不了。

    徐凤五见宝贝儿子要穴受制,命在旦夕,一时失去理智,低吼一声,直往莫高天奔去。他身形甫动,一道人影从他身旁疾掠而过。徐凤五被这突然其来的黑影吓了一跳,停步定眼一瞧,却是薛远方以迅猛无比的速度冲向莫高天。

    那莫高天见这气势丝毫不敢怠慢,便使出“大云山阴阳掌”对付。这“大云山阴阳掌”势如其名,含和吞吐,阴阳不定,使人如坠五里云雾,虚无缥缈,不知身在何处。薛远方向来只知他外号自大老人,武功究竟如何高强,世人少见,多属道听涂说。不过倒是知道他别开蹊径,修正改进了自己师传的一套“云山阴阳掌”掌法,并在掌法名称前冠上一个“大”字,以表示与前人所创的掌法有别,甚至有高过前人所创的涵义。

    薛远方从未见过他这一套掌法,今日一见,但觉攻守间刚柔并济,余韵气象万千,自己苦练几十年的天罡正一神功,比之刚猛有余,圆转不足,时候一长,定吃大亏。当下运劲于臂,准备以实破虚,忽然想到:“哎呀,不好,昨日在毫无防备下与他对了一掌,气血翻涌至今仍未平复,如何还能与他硬来?”其时内劲已发,无论如何不能撤回,惊骇间莫高天已一掌对来“碰”地一声,两人都往后退了一步。

    薛远方这一下死里逃生,吓出了一身冷汗。他不知莫高天昨夜以内功助汤光亭服药驱毒,所消耗的内力至今大半尚未回复,刚才又连斗四人,体力已渐渐不支,因此这一掌乃是因为避无可避,勉强出手,莫高天也是暗暗捏了一把冷汗,好他不到哪里去。

    薛远方不明究理,还道是侥幸,加上突袭时机已失,当即住手,不再追击。只问道:“善清,你还好吧?”只见那善清仍是维持了原姿势无法动弹,口中说道:

    “是,是,弟子该死!丢了师父的脸。”莫高天忽然一掌伸来,啪啪打了善清两个耳光。薛远方怒道:“你到底想要怎样?欺负小辈,好不要脸!”莫高天道:“这小子说话一点礼貌都不懂,口气这么大,说什么被我制住了,就是丢了你的脸,就该去死。要照他这么说,他的师父不就打得过我了?真是岂有此理!”薛远方“哼”

    地一声,心想此人心高气傲惯了,更是名不虚传,不再与他做口舌之辩,免得善清多受皮肉之苦。

    言谈间,张苍松等四人都已悄悄围了上来。莫高天双手按在徐奂与善清两人的背心上,众人就算不瞧徐凤五的面子,也都还顾着薛远方,一时僵持不下。高智阳率人押着丁白云与丁铃走了出来,指着莫高天说道:“你这老头儿难道想抓着他们两个来跟我换人吗?嘿,未免太天真了吧?”

    莫高天道:“这两个人对你来说,可能就像根草,可是这里有人却把他们当成宝。就好像你抓着丁家的两个小家伙,认为奇货可居,可是在我来说,嘿嘿,这两个小鬼头叫我莫伯伯,我当真便是他们的伯伯吗?你倒是问问,我姓高的纵横江湖几十年,向来独来独往,只听过人说我心狠手辣,六亲不认,这种婆婆妈妈的事,要是我都在乎,我莫高天老早挂点了,还自大个屁!”

    高智阳看看张苍松,又转头去瞧康永疑,心想他此话恐怕不假,否则这一班人不会在我面前装灰孙子闷不吭声。便道:“那我们不过扯了个直,你爱扣着他们,喜欢带他们上哪儿去,尽管自便。我要的,不过是林姑娘一人,你武功虽高,但我不信你带着这四个累赘,还能从这里全身而退。”

    莫高天哈哈一笑,道:“你说得倒也有理。”伸足一点,善清一跤跪倒。他刚刚挨了两个耳光,两颊高高肿起,闷哼几声,嘴里含糊不清,不知说了些什么。薛远方心里着急,怒道:“折磨后生小辈,不算英雄好汉!”莫高天右手一?,说道:

    “让我一掌打死他,不就不算折磨了!”原来他知道带不走人质,便打算直接了结他们。

    薛远方只恐莫高天狗急跳墙,什么事都做得出来,不由得大吃一惊,暗自潜运内劲,只待莫高天右手一动,即便斗他不过,也得冒险试试。却听得高智阳代他阻止道:“且慢!”莫高天道:“你还有什么高见吗?”原来高智阳心想:“若我显得完全不顾这两人的生死,只怕不够义气,这班人将来未必能够死心塌地地跟着我。”

    说道:“就算你把这两个人弄死了,带着另外这两个,我手下这些人是干什么吃的,你一样跑不了多远的。”

    莫高天煞有介事地问道:“高明!那么依你说,便该如何?”高智阳道:“如果你愿意放他们一条生路,今天的事我就不再追究,统统回到刚刚讲好的条件,你交出林姑娘,丁家上上下下,毫发无伤。”莫高天摇头道:“不好不好,这一回你的见识就普普通通,不怎么高明了。要依我看,我还有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

    高智阳听他出尔反尔,原是消遣自己来着,不禁皱起眉头,怫然不悦道:“什么”莫高天道:“那就是”一句话没说完,忽然转身,两只手各拎起汤光亭与林蓝瓶两人,奋力往上一掷,喝道:“快带林姑娘先走!”汤林两人猝不及防,毫无心理准备,在惊声尖叫声中,等于是被莫高天扔出丁家围墙外。

    那张苍松在一旁戒备多时,尤其听莫高天越说越不成话,只怕他会暴施杀手,对高大人不利。全神贯注之际,万万没想到他竟会突然来这一招,暗道:“不好!”他头一回到归云山庄,不知这一堵围墙外有什么东西,搞不好若是街弄巷道,岂不一转眼就不见人影?脚下使劲,便要跟着往上跃去。忽听得“碰碰”两声,只见徐奂与善清被莫高天踢得腾空而起,薛远方与徐凤五见状,连忙去救。

    张苍松见状心里大叫一声:“上当了!”果见那莫高天踢出徐奂与善清两人后,更不停步,直往高智阳身前冲去。张苍松人尚在半空中,根本无法即时抢回。

    这已是莫高天第二次扑向高智阳了,原来他早打定主意,今天之势,非挟持高智阳不能解。而他的随从虽众,莫高天放在眼里的,只有张苍松一人还算是号人物,至于薛远方敌友难分,处理起来也十分棘手。

    莫高天本不识得善清,不过想他既然是个道士,眼前归云山庄中就只有薛远方与他同路,就算两人不相识,基于同道义气,薛远方应该不会不顾他的死活才是。

    于是他放手一搏,先利用汤林两人调开张苍松,再踢出善清绊住薛远方。虽然对方也都是武学名家,察觉上当后会立刻回头来攻,但他要的也只不过是那一个空档。

    果见薛张两人各有所鹜,同时抢出,莫高天也抓准这个时机一个箭步冲向高智阳。高智阳喝道:“干什么?”左边刘不信银狼钩斜斜划到,莫高天哈哈一笑,更向高智阳的怀里冲。

    刘不信见莫高天将整个背心都卖给了自己,想也不想地趁势便将银狼钩疾戳过去,眼见钩尖便要及身,眼前忽然一花,才想:“这莫高天什么时候换的衣服?”

    不觉大吃一惊,原来不知何时,莫高天竟将高智阳的身子给扳了过来,两人方位互换,只要刘不信再多用一点力,便将刺中高智阳的小腹。这银狼钩既称为钩,一经入腹,岂不要拉出肠子出来?刘不信惊惧之下,急忙使劲撤回,然而这钩尖已然划破高智阳身上的官服,伤了皮肉。

    那高智阳哇哇大叫:“你你这是你干什么”他忽被莫高天拦腰抱住,什么都还来不及反应,接着就是腹上一痛,鲜血迸流。他甚至连是谁伤了他也都没瞧清楚,另一头康永疑的哭丧棒又迎面点到。他生怕在这乱军之中,旧事重演,自己糊里糊涂地成了牺牲品,急忙大喊:“住手!住手!”但康永疑这一棒威力不小,所挟带风声竟盖过他的呼喊声,眼见拦阻无效,高智阳忍着腹痛,闭眼缩头,便想要闪避,忽然身子一轻,双脚离地,无端腾空而起,却是整个人被莫高天给提了起来。

    原来康永疑站的地方离高智阳较远,赶来救援时虽晚了刘不信一步,却也因此更为谨慎。这高智阳既然已落入莫高天手里,唯有趁着对方尚未能喘息之际,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不断抢攻,否则一但态势底定,投鼠忌器,就只剩挨打的份了。

    为怕重蹈刘不信覆辙,他见莫高天身材较高智阳来得高大,便一棒猛攻莫高天的上盘。

    莫高天哈哈一笑,提着高智阳便往棒头迎去。在一般打斗中,兵刃相交乃是常事,可是莫高天将高智阳的身子当成了兵器,康永疑如何能敌?瞬息之间,康永疑已连变了七招,二十八个方位,只是人体的身材实在比一般兵器大太多,莫高天只消轻轻一转,就能尽挡来势。康永疑无计可施,只得罢手。

    这时张苍松也已围了上来。见高智阳最终还是被擒,身上要穴被制,倒是不能轻举妄动,于是说道:“莫前辈这一招恐怕要白费力气了,这围墙外还只是丁家的花园。这归云山庄里里外外都有我们的人把守,他们两个跑不了多远的。”莫高天不为所动,道:“那好,那就劳驾带他们过来跟我换人。不过请你们动作快一点,你们这位大人刚刚让刘不信割了一刀,伤口虽然不深,但是血流得倒不少。到时候要我用一个死人来跟你们换两个活人,那也太委屈你们了。”

    那高智阳此刻方知肚子上这一道口子是刘不信干的好事,不由勃然大怒,道:

    “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他对这一班为他效命的江湖高手一向礼遇有加,难能在盛怒当中,犹未指名道姓地开骂。虽然明眼的都知道讲的是刘不信,但也可以说是众人保护不力,算还是给刘不信留了面子。

    张苍松等人都觉脸上无光。张苍松担心高智阳的伤势,便道:“莫前辈武功高强,今日张某大开眼界,输得心服口服。不过我家大人虽是个武官,叫他行军打仗可以,却没有练过一天武功。相信莫前辈绝对不会去伤害一个不会武功的人才对。”

    莫高天神情古怪,说道:“那可不一定,没练过武功的才好欺负,特别有趣呢!”

    张苍松讪讪一笑,道:“前辈说笑了。”喊道:“来人,通通退到一边去!让条路给莫前辈走。”

    莫高天道:“走什么走?还不赶快把人统统给我放开。”张苍松道:“我原以为前辈是世外高人,红尘俗事,殊不挂怀,想不到还是心里终究是惦念着江湖朋友,这份情意,着实令人感动。”莫高天道:“废话少说,人你究竟是放还是不放?”

    张苍松道:“不知前辈是装糊涂,还是真的不知道,你这样一来,只会害丁家从此于这个寿春城中消失,陷入万劫不复,永世不得翻身之地吗?”莫高天道:

    “不需你来操这个心。这屋子烧了可以再盖,生意没了还可以从头再赚,可我丁兄弟若是任你们带走林姑娘,传扬出去,那他以后还要做人吗?废话少说,一句话,倒底是放还是不放?”手上用劲,一股内力从指尖透入高智阳后颈部的天柱穴里,霎时间高智阳只感到头痛欲裂,天旋地转,烦闷难当,脸色一阵青一阵白,额上黄豆般大的汗珠跟着冒了出来。只是他为人甚是硬气,始终不肯出声示弱。

    那张苍松见状,可不敢让他多受苦楚,便吩咐将丁家兄妹押解过来。高智阳的亲兵原本不受张苍松等这班江湖中人所节制,但主帅被擒,自然毫无异议。那丁铃被押着来到莫高天面前,还没解开身上束缚,却早已泪如雨下。莫高天道:“丁庄主呢?”张苍松道:“丁庄主武功高强,我们这几个三脚猫的功夫,可没法子捉住他。”莫高天见不见了丁允中,事情就凑不到一块儿办了,倒是麻烦的事。喧哗间,一队人马从穿廊拱门后转了出来,前头簇拥着两个人,却是汤光亭与林蓝瓶。

    那汤光亭见了莫高天劈头就骂:“莫前辈,你是不是老糊涂了!你以为我们两个也像你一样会飞吗?要不是正巧落在一棵树上,我们刚刚就给你摔死了!”他原就一身狼狈,这会儿又再添上多处擦伤,更是一塌糊涂,说完兀自怒气未息。莫高天听着肝火顿起,亦开骂道:“你这死小子,竟敢这么跟我说话,要不是我,你昨天晚上早就玩完了,哪还轮得到你今天这么没上没下?你以为那棵树是恰巧长在那边的吗?你倒是扔给我看看!”见他和林蓝瓶双手被缚,便与张苍松说道:“还不快给我放开他们!”转头又瞧见汤光亭仍是一脸不服气,接着又补上一句:“没用的东西,逃命也跑不过人家!”

    张苍松皱起眉头,狐疑地问道:“前辈该不想要带着这四个人走吧?”莫高天岂不知要同时带着四个人离开的困难,但他已走到了这步田地,势如骑虎,心里打是走一步算一步的算盘。所以他现在最讨厌的,就是人家问他下一步怎么办,这张苍松虽然没有直截了当地问,但意思是一样的。莫高天扳起了面孔,老大不高兴,道:“只管放你的人,关你什么事?”

    张苍松心道:“我就怕你只想带林姑娘一个人走,你是一个大怪胎,要是跑去躲个一年半载的,可得上哪而去找人?”便吩咐将汤林二人松绑。

    忽然间大厅前人声鼎沸,阵阵喧哗,接着人群蜂涌而出。几名亲兵匆匆跑到张苍松面前,呼喊道:“不好了,这屋子四周都起火了。火势猛烈,众人抢救无用,只怕风向一转,马上就要烧到这边来了!”

    院子里的众人一听,都回头往屋顶上望去,这才注意到东边有屋舍的地方,屋顶无不升起袅袅黑烟,火势不知何时已经蔓延开来了,而打西边看去,更见火舌不时从屋脊高高窜出,烟硝火花四溅,看情况竟还要比东厢起火得更早更猛烈。

    丁铃见状大惊失色,失声叫道:“快来人啊!快来救火!”扯着喉咙拼命地喊了半晌,却没半个人理他。丁白云在一旁安慰道:“妹妹,别喊了,这火势这么大,用什么来救火?更何况我们现在遭逢大难,自身都难保了,大家还不趁此机会赶紧逃命,不会有人来帮我们了。”丁铃忽然脸色大变,伸手一指,道:“大哥,你看!

    那里是听风阁,连那里也起火了”

    原来在丁夫人生丁铃那一天,丁允中人正好便在听风阁里宴客,席间忽然阵阵狂风大作,久久不止。阁上有远道从浙闽一带来的宾客,都说此风之大,只曾在沿海一带得见,没想到在内陆也有这么大的风,无不啧啧称奇。

    那丁允中见多识广,脸上堆笑,心里却想,那内陆西北边疆地方,还有比这更大的风呢!不过值此春夏交替时节,在这两淮之地,的确是少见。那廊前檐下悬有铁马风铃一对,着风受力却未发出任何声响,不过众人并未留意,未几,一名童仆连扑带爬地奔到阁上,大呼小叫道:“老爷,老爷,夫人生了!夫人生了!”宾客闻讯纷纷道贺。丁允中大喜过望,问道:“是男孩女孩?”童仆道:“是个女孩儿。”

    说也奇怪,这话才说完,霎时风势顿息,万籁俱寂。众人正面面相觑,暗暗咋舌之际,只闻檐下风铃若有音符,叮叮作响。丁允中觉得这是异象,便将这孩子取名一个“铃”字。

    是故这听风阁与丁铃有莫大关联,丁铃长大后知道她这名字的来由时,便将听风阁要了去,当成了自己玩耍的地方,少女情怀,封存著有不少她的年少心事,如今见它陷入一片火海,心里茫然若失,神情激荡,久久不能自己。

    丁白云见她如此激动,亦难掩心中愤怒,双眼怒视张苍松,开口骂道:“你们好生卑鄙,竟然放火烧房子!”

    张苍松摇头道:“这火头起得很早,那时你们都在我的手里,我又何必让人放火。”这时突然一阵喀喇巨响,垮了几间房舍。接着人声喧闹,都往这后院来。一个亲兵冲到张苍松跟前,禀道:“丁家四周都起了火,只剩这后院跟后花园可躲了,这些人耐不住热,都要往这里冲来,我们已经围不住了。”那高智阳虽为莫高天所擒,但此刻仍是亲兵部队的指挥官,未待张苍松答话,大声喝道:“还围什么围?

    快快放行!”张苍松心想:“这里面不单有丁家眷属家丁,更有来访的江湖宾客,如果通通烧死在这里,那可不得了了。”亦忙道:“还愣在这里做什么?还不快去!”

    原本趁着厅上大乱,悄悄离去的宾客,因为丁家已被重兵团团围住,这时不得已又都折返回来,见到烈火四起,倒是第一批来到后院。他们见到莫高天擒住了高智阳,脸上都不约而同地露出吃惊的表情。只是火势猛烈,也无暇他顾,见亲兵不加拦阻,一哄而散,尽往后花园去了。接着一批又一批的人,陆陆续续紧接着惊惶无措地奔逃而出,有的是从未碰过屋子失火,大呼小叫,像没头苍蝇到处乱跑,有的却是乱发黑脸,身上衣着焦一块湿一块,像是才帮忙打水救火的,慌忙中有人跌倒在地,有人找掉了的东西,整个后院一下子乱成一团。

    张苍松心里虽慌,但却丝毫没忘了警戒,见丁家兄妹都松了绑,便道:“前辈,晚辈遵照你的条件,已经全都办好了。这地方快烧起来了,你快放的我家大人,咱们好一块逃出去。”莫高天见康永疑与刘不信等人,形成犄角之势,仍远远围在一旁,道:“你想得挺美,让他们统统退开了。”张苍松两手一摊,道:“前辈如此固执,尽把我当三岁孩童,那大家便烧死在这里罢了!”说什么也不肯再让步。

    那莫高天心里比他更急,挟持了一个人质,又要带四个孩子走,无论如何无法周全。那时一股烟雾漫了过来,轻轻地笼罩了整个院子,四周原已满是火光,众人也不以为意,忽然一名亲兵直挺挺地咕咚倒下,莫高天急忙回头向汤光亭等四人大喊:“快掩住口鼻,这烟有古怪。”四人尚未会意,接着“咕咚咕咚”地又接连着躺下两名亲兵,原来一般没练过武功的寻常人,对这股怪烟毫无抵抗能力。余下众亲兵见状,也顾不得大人被擒,纷纷扔下兵刃四下奔逃,那跑得慢的,便倒在院子内,那跑得快的,也只不过多跑了几丈远,陆续倒在院子外。

    张苍松不禁大骇,想寻常燃烧的烟雾岂能有此剧毒,这其中定有施毒者。而此人顷刻间毒害了十数朝廷官兵,纵使不是敌人,也绝对不是朋友。他从未见过这么厉害的毒烟与施毒手法,惊恐地向四周看去,深怕中了暗算。

    莫高天一时毫无头绪,只知这毒烟厉害,汤光亭等四人修为尚浅,纵使掩住口鼻,也撑不了一时半刻。忽然手上一重,却是高智阳晕死过去。莫高天伸手去探他的脉搏,发现他还活着,心想:“这烟雾当还不足制人于死。”忽然听到耳边有人说道:“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莫高天心想:“此人是友非敌。”当下再不犹豫,两手一捧,将高智阳朝张苍松扔了出去,喝道:“还给你!”手上劲力暗生,将千斤之力都送到了高智阳身上。

    松见这来势汹汹,若不接着,只怕高智阳便要摔个脑浆迸裂。大喝一声:“好!”两膝微弯,连忙使了个千斤坠,伸手抄住。

    便在此时,薛远方飞身向前,喝道:“尊驾何人,竟然暗中放毒伤人,快快留下解药。”接着砰地一声,两人对了一掌,薛远方身子弹了回来,脸色微变。与他对掌之人哈哈一笑,道:“在下这么一点微末道行,怎能伤得了薛真人。”

    张苍松只觉得这人说话的声音很熟,却想不起在哪里听过。刘不信一声低吼,跟着猱身而上。那人伸手一扬,说道:“一个一个接着来车轮战,我可吃不消,少陪了!”照着刘不信的脸上撒出一阵烟雾。那人既会使毒,撒出来的又能是什么好东西。不但刘不信急忙遮眼闭气,薛远方与康永疑等也都忍不住往后跃开。

    仓皇中莫高天虽未能看清楚来者是谁,但此刻再无怀疑,抓住对方闪避的机会,一手拉着汤光亭,一手牵着林蓝瓶,低声道:“走!”那人也主动拉着丁家兄妹,趁乱逃走。

    六人穿过花园,慌不择路,左转右拐来到了一处天井,眼看前无去路。那人忽然身子一矮,从一旁墙脚穿了过去,众人中只丁家兄妹脸露诧异,微有迟疑之色,其他人则是想也不想地跟着钻了过去。又前行不久,碰到了几处隐蔽的地方,那神秘人更是毫不思索地左进右出,对丁家的地理环境竟十分熟悉。丁白云不由疑心暗起,那人最后领着众人来到一处旧房舍前,丁白云轻轻“咦”地一声,问道:“啊,这是我们丁家的旧祠堂,已经废弃好几年了。前辈,你也住在这里吗?怎么对我家的环境这么熟?”那人并不答话,只示意众人赶快进去。

    丁白云无奈,基于情势情急迫,只得跟从。进得屋来,只见屋角隐密处有人手执油灯,早已久候多时,灯火昏暗,看不清楚他的容貌,只觉得身影十分熟悉。丁铃眼尖,失声叫道:“爹!”丁白云仔细一瞧,果然便是自己的父亲,趋身向前,道:“爹,果然是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丁允中伸手搂了搂他,又去牵丁铃的手,道:“此地不宜久留,一切出去再说。”

    丁铃心情激动,哽咽道:“爹,听风阁烧了”丁允终点点头,环视众人,说道:

    “咱们先离开这里吧。”说着带头往祠堂后面走,众人见是此间庄主亲自带领,心里都踏实了许多。

    众人正待移步,莫高天忽道:“门外是谁?”众人在惊讶中一起转头,只见门外出现一个人影。莫高天更不答话,飞身向前就是一掌,心里想的是:“此人一路跟踪我们至此,居然能让我毫不察觉,可见武功不弱,大是劲敌,若不速速解决,只怕追兵转眼便至。”右手一招大天山折梅手“踏雪寻梅”直往那人影肩头抓落,不待招势使老,左手接着一招大云山阴阳掌“峰回路转”后发先至,同时往那人影面前按去。这两招同时互补彼此破绽缺漏,不但可以立时要了对手的性命,还能令他不发出半点声响,虽说此刻莫高天恶斗到此刻早已筋疲力,但发出这两招的时刻方位无不妙到颠毫,端的无比阴狠厉害。

    没想到那黑影迅猛绝伦地往后一闪,接着一个弓身,从莫高天胁下穿了过来,反而绕到了他的背后。莫高天大吃一惊,他这两招虽然只是平平地向前一抓,但后蕴四十八种后着,尽涵盖了四十八个方位,那人只是一缩一进,在这间不容发之隙穿了过去,简直匪夷所思。惊骇之余,想也不想,一招“醉跌跨步拦腰撞”便往后撞去。那黑影再逃不开,胸腹受创,直往墙边退去。莫高天转身过来,正待补上一拳,忽见汤光亭从一旁冲了过来,伸臂一拦,叫道:“莫前辈手下留情!”

    莫高天停拳凝劲不发,道:“干嘛了?”汤光亭不回他话,直接转身道:“杨大哥,你怎么逃出来了?”兴高采烈,真情流露。

    那黑影道:“我待的屋子忽然起了大火,看守我的那两人见那老道士音讯全无,心里十分焦急。我趁着其中一人跑到外头去看情况时的空档,一脚踢倒另外一个人,翻窗逃了出来。刚才在天井那边远远地见到了你的背影,就一路跟过来了。”

    莫高天神情不悦,道:“怎么?你们认识?”汤光亭道:“杨大哥,我来跟你引见引见,这位德高望重的老前辈,正是外号‘自大老人’的莫高天,莫老前辈!”

    身子一侧,又道:“莫前辈,这位杨大哥是我在路上认识的朋友,外号‘快刀’杨景修便是。”

    众人一听,都“哦”地一声。那杨景修早知这老人来头不小,没想到他便是莫高天,拱手一揖,道:“原来是莫前辈,久仰,久仰。承蒙刚才莫前辈手下留情,在此谢过。”莫高天摇头道:“我刚才下手没丝毫容情。你轻功不错,不过你身上原来有伤是吧?刚才受我一撞,这会儿伤上加伤,若不及时诊治,只怕于你功力有损。”

    汤光亭插嘴道:“莫前辈,既然是你无缘无故打伤了杨大哥,当然是由你来负责治好他啰!”莫高天瞪了他一眼,道:“胡说八道!他原来的伤重得多了”

    汤光亭道:“可是你刚刚明明说,是你让他伤上加伤的。”莫高天道:“他鬼鬼祟祟地躲在门外,我怎么知道他是你的朋友?”汤光亭道:“可是你”杨景修见这样下去不可收拾,赶紧道:“汤兄弟,这原不干莫前辈的事。”莫高天指着汤光亭的鼻子道:“你听到了吧!”

    丁允中道:“既然这位杨杨兄弟不是外人,我们还是快点走吧,有什么话出去再说。”

    众人不再耽搁。那祠堂后面的墙板原来可以活动,打开之后,出现一条向地底下斜伸的长长甬道。众人跟着丁允中依序鱼贯进入,虽然眼前伸手不见五指,但是一个扶着一个的肩头,走来倒也轻松。长约十数丈的甬道不一会儿走完,汤光亭只觉吸进口鼻的空气忽然清爽起来,跟着光线射入,眼前豁然开朗。

    汤光亭张目望去,才知道原来身处在归云山庄后的一座小山丘下。这时整个归云山庄早已陷入一片火海,丁家百年基业,眼看尽毁于一旦。只听得身后抽泣声起,却是丁铃搂着她的父亲大哭起来。

    丁白云忿忿说道:“可恨的朝廷走狗,竟然如此赶尽杀绝,不留半点余地,此仇不报,誓不为人!”林蓝瓶见他龇牙裂嘴,额上青筋暴露,愤恨难消的样子,心中过意不去,道:“丁大哥,真是对不住,为了我一个人,害得你们大家”丁允中插嘴道:“不关你的事,这火是我放的!”

    丁铃大吃一惊,颤声道:“什么?”莫高天握拳在掌中一拍,介面道:“好!

    此计甚妙,亏你想得出来。”丁铃犹自追问道:“爹,这这火真是你放的?”

    丁允中安慰道:“孩子,丁家注定该有此劫,我这样做,不但保住了我归云山庄,百年来的侠义之名,而且还救出了你和你哥哥。你莫伯伯说得对,金钱房产乃身外之物,再努力赚就有了。你放心,我早已将家里现有的银两全部分给下面的人了,这房子的火也是他们帮忙分头放的,否则怎么能烧得那么快。”

    丁铃不敢置信,不住摇头垂泪。这时那个在丁家施放毒烟,制造混乱解救众人的神秘人,让丁允中递给每个人一颗黑褐色的小药丸,吩咐众人尽速服下。众人在院子里亲眼瞧过这毒烟的厉害,都毫不犹豫,倾刻间便吞食完毕。远远瞧见丁家四周被官兵层层包围,一个人骑在马背上,不断地来来去去指挥调度,却不是张苍松是谁。左右不见了高智阳,想必是让人?了回去。

    那神秘人道:“看样子,他们以为我们还困在山庄里面,打算来个守株待兔,瓮中捉鳖呢。我们最好还是趁早走,要是让他们发现我们根本没在里面,只怕到时关起城门来,那可就真的是瓮中捉鳖了。”这城里的大户丁家发生大火,在这县城里那可是大事一桩。不但这街坊邻居是奔相走告,街头巷尾议论纷纷,连从四周邻近村庄赶来看热闹的人群,也越聚越多了,大家多待一刻便是多一刻的危险,都恨不得早些走了。那丁允中更有准备,拿出事先预备好的袍子,让众人一一套上,趁着场面混乱,遁逃出城。

    同样是仓皇逃逸,但这次主角由林家换成了丁家,林蓝瓶感同身受,并深觉是自己带来了厄运,满腹愧疚之情,不知如何表示,一路上目光一直不敢直接与丁家兄妹接触。

    临出城门之际,林蓝瓶忍不住频频回头,想起自己前天才来到这里,什么地方都还没去看看呢,这一会儿却又要离开了,而此去前途茫茫,哪里才能是可以安心落脚的地方呢?身如柳絮随风摆,天下之大,竟无一处可以容身,唯一的亲人现在又不知是否安然无恙,心头一酸,不禁落下泪来。

    汤光亭一旁瞧见她偷偷拭泪,靠挨过去,细声道:“林姑娘,你哭啦?”

    林蓝瓶将头一撇,说道:“没有。”汤光亭道:“你说没有就没有吧!”说着,轻轻叹了一口气。

    林蓝瓶道:“你叹什么气?”汤光亭道:“没有。”林蓝瓶道:“什么没有,我刚刚明明听到了。”汤光亭见已经转移她的情绪,便续道:“你看那一个神秘人倒底是什么来头?”林蓝瓶道:“哪一个?”汤光亭伸手一指,道:“不就是他啰。”

    林蓝瓶连忙将他的手拉下来,道:“什么他不他的,他可是前辈高人呐,说话客气一点。”汤光亭道:“是吗?比莫前辈更高吗?”忽然背后声音响起,说道:“这人来头不小,莫前辈跟他也认识。”

    汤光亭回头一看,见是杨景修,便道:“杨大哥,你说他与莫前辈认识,可是怎么不见莫前辈与他有什么熟稔的样子。”杨景修道:“他们也许不是很熟,不过一定是之前就认识的。”林蓝瓶道:“真的吗?”汤光亭道:“要真的是这样,那我就放心了。”

    杨景修微微一哂,道:“一定是这样的。若是这位前辈来历不明,以莫前辈的精明,岂能让他带路。”汤光亭抚掌笑道:“对对对,莫前辈高,杨大哥你也高啊!”林蓝瓶道:“那是,这位前辈的解药与众不同,宛如仙丹妙药,吃到肚子里,热哄哄,暖暖呼呼地,好舒服呢!”杨景修道:“对了,我刚刚看到你们每一个人都吞了一颗药丸,那是怎么一回事?”原来那时杨景修人没在院子里,所以并未中毒,因此丁允中未将解药给他。

    汤光亭便将有人放毒烟的事情说了一遍。杨景修道:“嗯,这毒烟是他放的,他有解药,倒不稀奇。厉害的是这施毒的手法,竟连莫前辈也着了道了。”汤光亭道:“那时情况危急,兵荒马乱的,慌张之中,一时大意,那也是有的。”杨景修点头称是。

    这一路直走出二十多里,众人才在路旁的茶棚点了两壶茶水休息。那神秘人待众人一一坐定,便一个一个挨过来为众人把脉,不过却很自然地跳过了莫高天。依次待轮到杨景修时,杨景修一拱手,道:“不劳前辈费心,在下适才并未吸入毒烟。”

    那神秘人道:“不瞒少侠说,你的双眉间隐隐有股黑气,若不是身中剧毒,便是督脉或阳蹻阴蹻两脉受损,如不即时医治,恐怕对你以后武功有损。”杨景修脸色一变,道:“那那便有劳前辈了。”

    汤光亭在一旁听到,想起莫高天也说过这样的话,不禁关心道:“是啊,前辈,我杨大哥前几天跟人打了一架,受了很严重的内伤,不知现在要不要紧?”那人看了汤光亭一眼,并不答话。过了一会儿,才道:“你的伤不是同一个人造成的,嗯,大概是三个人而且这三人的内力颇为不凡,是偏近道家刚猛一路的,这样的脚色放眼天下,不过寥寥可数。唉,年轻人只顾着一昧逞勇斗狠,完全不把自己的性命放在眼里,若不是你筋骨强健,内力颇有根基,早见阎王去了。”跟店伴要了纸笔,写了几味药方,交给了他,说道:“你照方煎服,七七四十九天不可间断。服药期间,除了我教你的调息法门,不得再练其他内功,自然也不得运功与人动武。”

    这连服七七四十九天的药倒不打紧,但要他连续四十九天不与人冲突却有困难。

    杨景修面有难色,不禁问道:“要是晚辈不小心再犯呢?”那神秘人道:“若是如此,则前功尽弃。不论发生在第几天,这四十九天的药得从头服起。不过我也可以明白告诉你,你的伤势不轻,第二次服药的效果只能有第一次的一半,第三次又是第二次的一半。还有,我下手从来便是药到病除,若是你不能照我的话悉心调理,第二次你出了什么差错再来找我,即便你是天王老子,我也决计不理,你明白了吗?”

    杨景修听他语调虽然和缓,但语意坚决,丝毫不能有转圜的余地,一如良医爱深责切的谆谆教诲。杨景修大为感动,应了一声:“是!”那神秘人报以微笑表示嘉许,便将疗伤调息的法门传给了他。那法门只是几句运气口诀,在确定杨景修复颂无误之后,才回过头来继续为众人打脉追踪解药的效力。汤光亭坐在杨景修的下首,按次序应该轮到他了,没想到那人竟越过汤光亭,直接去抓林蓝瓶的手。汤光亭不禁纳闷,心下自言自语道:“我汤少侠的武功跟自大老人不遑多让,毒烟根本伤我不得,因此无须前辈挂怀。”那林蓝瓶也微觉奇怪,便道:“前辈”那人将右手食指将唇边一摆,示意要她禁声。

    过了一会儿,那人道:“林姑娘脉象与丁家兄妹一般并无异状,虽然虚火上升,气血不足,不过略加调养即可,不必担心。”林蓝瓶道:“多谢前辈。”那人这才回过头来,伸出手来,向那汤光亭道:“你叫什么名字?”

    汤光亭心里嘀咕:“可轮到我啦!”口里道:“晚辈姓汤,名字叫光亭。这亭是凉亭的亭,可不是朝廷的廷。”说着将手递了过去。那人道:“汤光亭?你是谁的弟子,怎么见了掌门也不下跪磕头?”

    汤光亭一时无法会意,道:“什么什么掌门?”莫高天在一旁霍地站起,说道:“喂喂喂,万兄,他可是我莫某人的徒儿,不是你的门人,你可别认错人了。”

    那人笑道:“是不是我的门人,我一看便知,我身为掌门,还能认错人了吗?”莫高天忙道:“趁早别说嘴,今天你就看走眼了。这小子几天前才被我从铸剑山上拎下山来,也只不过去过一趟你的千药门,就成了你的徒子徒孙,那也太扯了!”

    汤光亭一听,这神秘人竟然便是千药门的掌门,万小丹的父亲万回春,当场吓得魂飞魄散,差一点没把一口茶水喷洒出来。下意识地便想将身出去的手缩回来,只是那万回春的三根手指头仿佛装着吸铁似的,牢牢地将他钳住,动也动不了,不觉出了一身冷汗。

    万回春见他先是用力缩手,接着脉搏加速,早瞧出他神态有异,狐疑道:“原来你去过我千药门,你怎么啦?”

    汤光亭道:“没没什么?”万回春道:“好,那你告诉我,你既然不是我千药门弟子,为何会穿着我千药门的色服?”汤光亭脑筋一转,道:“这是是冯师兄给我穿的。”万回春道:“是云岳这孩子?好端端的,他为什么要拿他自己的衣服给你穿?”汤光亭道:“那是因为因为梅姑娘要万师兄拿一件衣服给我换,结果万师兄自己没拿来,反倒是冯师兄拿了一件衣服给我,没想到这衣服还有这么大的学问。”

    那万回春仍是一脸狐疑,皱着眉头看着汤光亭。汤光亭给他瞧得浑身不自在,只得傻傻地冲着他笑,心里暗中祷祝,盼望他把脉就把脉,可千万别让他把出什么名堂出来。那莫高天从后头走来,说道:“这事正好落在你的手里。我徒儿他体内好像中了什么毒,不但乱七八糟,还厉害得很,老哥哥我费尽心思,始终猜解不透。

    你瞧出来了吗?”万回春将汤光亭的手放脱,说道:“这其中有些关节,可得好好地仔细推敲推敲”

    可这时脸红心跳的,可不只汤光亭一个人。那丁白云曾在归云山庄时打了汤光亭一掌,这时更怕万回春神通广大,竟能知道这事,忽然脑海中灵光一闪,起身说道:“啊,我知道了,前辈原来就是那位在厅上,出言指认张苍松、刘不信和康永疑的那位神秘人。”

    万回春笑而不答。丁允中道:“孩子,你的听力与判断不错,那正是眼前这位万先生。”脸上露出嘉许之意。丁白云道:“爹原来早知道了。”丁允中道:“不,我本来也不知道,是万先生自己主动表明身分,并且拟定了这次放火施毒与救人的计划。这计划议定之后,我们两人便分头去办,没想到一试成功。”万回春不愿居功,跟着说道:“若不是现场尚有莫兄压阵,这个举动倒凶险得紧。”

    莫高天向丁允中问清楚万回春在厅上出声辨人那一档事后,说道:“原来你还有这么一手不动嘴就能出声的腹语术,倒是多才多艺。”万回春笑道:“若是莫兄当时在场,我这雕虫小技只怕瞒不过你。”心想:“我并未与丁庄主解释过我的发声方法,他只单凭口述当时情况,便将我的技俩猜了个八九不离十,当真了得。”

    又道:“今日归云山庄让我们这么一闹,明日沸沸扬扬,只怕天下尽知。不知庄主有什么打算没有?”

    丁允中道:“这江北只怕暂时不能再待了。不过天下这么大,大丈夫顶天立地,还怕没有容身之处吗?”万回春道:“庄主所言极是。只不过与其漫无目的地到处乱闯,还不如先找个暂时的栖身之所,再慢慢计议不迟啊。”

    丁允中面露豫色。莫高天却哈哈大笑,道:“哥哥我也是这个意思,万兄自己提出来最好不过了,省得我不知怎么开口。不是我夸万兄那个地方,不但是山明水秀,景致宜人,而且还十分隐蔽,真是再恰当不过了。别的不说,将来我要是退隐江湖,一定要去住在那个地方。”万回春大喜道:“好,就为了迎接你这个未来的邻居,小弟我一回去便亲自酿他个三百坛好酒,到时候每天跟你来一个不醉不归。”

    莫高天哈哈大笑,道:“别的事就算了,这一回你可得说话算话哦!哈,哈,哈!

    好个不醉不归,就是醉了,也不须归啊!”汤光亭听这两人说话意思,竟然是打算带大伙儿回千药门,不由心跳加速,暗叫糟糕。随即寻思:“屈指算来,离开千药门到今天已经是第四天了,如果兼程赶路,应该可以来得及在第七天赶回去。只是我对这路途不熟,要是自己一个人走,只怕一不小心走岔了路,那可永远也到不了,这么看来,也许跟着他们一起行动,说不定还稳当些。”想着想着,心里踏实了许多,又想:“再说这群人也都要上千药门去,这林姑娘与丁姑娘还罢了,要是让其他这四个臭男人,一个不小心,误打误撞发现了我的阿雪,那可真是万死莫赎了。无论如何,我得盯着他们不可。”

    可是汤光亭虽然打定了要跟大家回千药门的念头,但这其中还有些难处,又不得不考虑。一是万回春奇怪的态度:按理万回春既是医术名家,又是千药门的掌门,医术上的造诣应该不会比梅映雪差,怎么会看不出他身中便是布置在千药门禁地的毒?其二便是万小丹与冯云岳,这梅映雪既与万小丹反目成仇,自己又曾帮助梅映雪对付冯云岳,双方都彼此照过面,这一回去岂不是自投罗网?更甭提万回春还是万小丹的父亲了。

    汤光亭心中委实难以抉择,但眼见莫高天充当说客,已经说动了丁允中一家人前往,看样子自己不跟着去恐怕也不行了,只好是走一步算一步。林蓝瓶见他心事重重,便主动与他并肩同行。汤光亭心想:“经过这些事,林姑娘待我已与之前初识时大不相同了。”心下稍慰。

    那杨景修此时方知汤光亭身子原来也不大灵便,想起来此路上,汤光亭威武不屈,无惧于无极门人的武力威吓,自愿一路打点照顾他的起居,使他避免了不少给人羞辱的机会,一念及此,心生感激,左近无事,便打消了原本想就此与众人分道扬镳的念头,亦与汤光亭为伴同往。千药门一向对求医者来者不拒,莫高天与万回春自无异议。

    汤光亭见这一次比上一回多了一个杨景修,再加上莫高天这回应该不会放下他就走,身旁有这么两位高手,心里才逐渐踏实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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