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顶点笔趣阁 www.ddbiquge.co,龙卧亭杀人事件无错无删减全文免费阅读!

大的房间,看了看琴说。

    “是的,这是新罗琴的造型,这个琴的做法也很独特,和下面的木板是一体成形的,手不能伸进琴内,所以就这样在外面锁弦。”

    “很像吉他呢!”福井说。

    “是的,如果不小心的话,这个弦就会勾到和服的袖子。”

    “这里的百济琴呢?”福井又往两叠大的房间走去。“如果同时弹这两张琴的话,就是百济和新罗的合奏呢!”

    “是的。”育子有点悲伤的说。

    “这个像是弓一样的地方,和下面的琴身之间,应该要拉弦吧?”

    “是的。”

    “这和西洋的竖琴一样嘛!”

    “是的。”

    “这个弓的地方,有很大的节孔,是为了拉弦用的吧?这很接近底部呢!”

    “不是的,这个孔也很有趣,好像是这块木头原本就有的。”

    “这也是用一块木头做成的?”

    “是的。”

    “是吗?这个是将树干横着放,然后做成地板的吧?只有这根树枝就这样保留下来,不用被锯掉,是吧?”

    “是的。”

    “做得真好,这个树干表面的凹凸不平真有趣,百日红这种树的表面都是这样凹凸不平的吗?在树干的中央挖一个洞,手就可以这样伸进去拉弦。”

    育子没再答腔,这种时候,她根本没心情在这里悠闲地说明琴的构造。就在这时,田中回来了。

    “田中,结果如何?”

    “坂出先生从六点以后就一直待在房里,他说没有听见枪声。石冈先生大概出去一个小时左右,其他的时间都待在房内,也说完全没听见枪声。”

    “是吗?果然没有枪声呢!”似乎有点恼怒的福井喃喃自语。

    5

    在中庭演奏会结束的同时,仓田惠理子也被杀了,在一片哗然中,我想起了她来叫我吃午餐时对我说的话。在龙胎馆的走廊上,她转过头来对我说:“我明天就要回家了。”那是我最后一次听见她的声音。如果她早一天回家的话,她真的就不会死了吗?只要一想起她当时的笑容和开朗的口气,我就对一连杀了这么多人的凶手感到强烈的憎恨。

    我觉得一刻都不能再等了,如果不快点逮捕到凶手,还会有更多人被杀。犬坊家的人也会有危险,就连自己都有危险,这可不是开玩笑的。我最生气的是,这个凶手的明目张胆,就算警察住在这里,他仍然继续杀人。虽然对县警局的三位警官不好意思,但是他们就连驱邪保佑的功用都没发挥。

    田中往电话的地方跑去,要打电话叫其他的警察过来,我则立刻回到自己的房间。我要赶紧把事件纪录还没写完的部分补上,要写到现在仓田惠理子被杀害的时间点。到昨天为止,我记录的时候还很在意遣词用字,但现在已经没有工夫管这些了,所以后半部的纪录写得很潦草,不过应该还是可以了解事件的经过。

    我拿着写好的大学笔记本往龙尾馆走去,要去找里美,我想问她书局和邮局在哪里。但是我没看到她,反而遇到了守屋,我将事情跟他说,然后问他邮局营业到几点。他告诉我一般都是五点,但局长一家就住在邮局里,如果是认识的人,到八点之前都还会受理。守屋和局长认识,我决定请他和我一起去。我想先影印,我问他书局是否已经打烊了,他回答说可能还开着,于是我们就先去那里。他又跟我说,龙卧亭里就有影印机,但是因为很旧了,可能会印不清楚。

    我和守屋并肩走在夕阳下的贝繁村,我突然想,如果守屋就是杀人魔的话,我就没命了,他又高又大,力气好像也很大。悲剧发展至今,每个人都开始疑神疑鬼,住在龙卧亭的客人彼此间也不敢掉以轻心,可能会逐渐引发大恐慌。

    我们已置身在悲剧的暴风雨中,但贝繁村还是一片宁静。我们走到茅草屋顶的农家旁,很多人家在道路两旁种满了树,用来当作围墙。走到田埂时,黄昏的风虽然冷冽却很舒服,今天很暖和,所以有初夏的感觉。我问守屋,里美在哪里,他说似乎一个人在房间里哭的样子。我很佩服犬坊家的人都很能忍,人接二连三地被杀死,但他们只能关在房间哭,拚命忍耐。

    守屋大部分的时间都没说话,老实说我觉得有点恐怖,为了打破沉默,便问他关于里美的事。我问里美是个怎样的孩子,他说是个好孩子,但是有点怪。我问他是怎样怪,他说她在学校好像发生了一些事,但他不是很清楚,然后又说他有打电话到藤原家,但是家里的人说他没回来。

    文具店果然也在贝繁银座大道上,我一走进去,还以为我到了玩具店。店的前半部是卖玩具,我看见屋檐下挂了好多放着金银火花的塑胶袋,还真是卖些不合时宜的东西。走进里面一看,也看不到文具之类的东西,有一半以上是书和杂志。书架非常小,可想而知没有我的书,里美如果来这里找我的书,或许会以为我是顶着作家之名的骗子吧。

    这个书局在最里面的收银机之前,有一台影印机。我将大学笔记本摊开,一页一页影印,守屋在一旁窥看,还问我那是什么。我告诉他,这是写了这次事件经过的笔记,我有一个和中央警察很熟的朋友在挪威,所以我要把这些寄给他,请教他的看法。守屋说,专业的警察都不知道了,这个人会知道吗?这果然像是在师徒传承世界中打滚多年,而成为厨师的守屋所提出的问题。

    影印的量多达三十张,我的字写得密密麻麻的,读起来应该很费力吧!我买了个大信封,将影印好的纸对折好,在身旁的桌子将资料放入信封中,并写上地址:

    mr。kiyoshimitarai

    evangerven13,57xxoslo,norway

    因为这不是英文,所以我很小心,以免拼错字,但因为不了解意思,反覆看了好几次还是没把握是否正确。寄件人的地址,我是一面问守屋龙卧亭的地址,一面写的,然后我向老板借了红笔,在信封上写上“airmail”这些写法都是从御手洗那里学来的。

    “咦?挪威吗?”守屋说:“是很远的地方呢!”

    我们两个人一起往邮局走,邮局也在贝繁银座,仿石砌的房子,虽然很小却有模有样。但因为已经接近八点了,所以大门深锁,灯也熄了。我心想,该怎么办?守屋不慌不忙的走进旁边的巷子里。我往旁边一看,看起来像是石砌的建筑物,其实是木造的白墙,从后面看,左右两边的房子也全都是很类似的木造房屋。后面有镶了毛玻璃的格子窗,旁边有道木门像是后门,然后背后就是一望无际的水田。

    守屋敲着那个木门叫着:“横川先生、横川先生。”门便打开了,在日光灯下的木板间,我看见一张红通通的脸,大约是七十岁左右的男人。

    “喔,是守屋先生,要不要来喝一杯啊?”

    “不,今天没有时间,因为这位东京的小说家说,想寄信到国外,他说很急,下班时间还来麻烦您,非常不好意思。”

    “对不起,在您休息的时间来打扰。”我说。

    “局长呢?”

    “我儿子现在不在,出去了。”他说。

    “是吗?那怎么办?”

    “没关系,现在田里休息,刚好附近的年轻人来我家,我来处理好了。请你们绕到前面去,我现在来开门。”

    “不好意思。”说完后,我便鞠了一个躬。这真是一间懂得变通的邮局,真了不起,这种邮局我还是第一次看到。

    在外面等了一下之后,屋内的日光灯就亮了,没多久,那个叫做横川的人,费了很大的工夫才将门口的门打开,他好像是这间邮局局长的父亲。我一走进去,冷冷清清的局内,有一个又旧又黑的石造柜台,还有两个窗口,分别是邮政业务和储蓄业务。

    “你的那封信给我看一下,是要寄到国外啊?是寄到美国吗?”

    横川从旁边的小门走进柜台,摇摇晃晃地坐上窗口的椅子,从胸前的口袋拿出眼镜戴上,将我的信拿过去后,一直看着收件人的部分,然后慢慢地说。

    “这是挪威啊!”他转头询问道“挪威。喂,今田,挪威在哪里啊?”

    那个叫今田的年轻人拿着一个酒杯直接走进来。“挪威?我也不知道,不是在美国吗?”

    他这样一说,我吓了一跳,我想他应该是喝得相当醉了。

    “横川先生,国外并不是只有美国。”守屋说。

    “挪威是在北欧。”

    “北欧?”

    “就是圣诞老公公的故乡。”

    横川将眼镜拉得很低,好像很惊讶似的,眼珠子往上看,眼睛瞪得好大,然后说:“从我们这种乡下地方的邮局,可以寄到这么远的地方吗?”

    我不知该说什么,心想,难道这里不是邮局吗?

    “而且这个这么厚,没关系吗?寄到国外的信都是写在薄薄的纸上,以减轻重量吧?”

    “没有这回事,这样一封信的重量,飞机应该还载得动吧!”守屋开玩笑似的说着。

    横川却好像不当成是玩笑话,用非常认真的表情回答说:“是吗?”

    我又吓了一跳,听了横川说的话之后,我觉得自己是在做一件很蠢的事。这封信真的能寄到挪威吗?我开始担心了。所以我想,不如明天去新见的街上看看,从别的邮局寄可能比较好。

    “总之,你这东西太重的话,是要多收邮资的。”横川说:“但是,我对这些完全不懂,不知道该收多少钱,只有我儿子才知道,而且,到目前为止,我们这里从没寄到这么远的地方过呢!”

    “有没有邮资速见表之类的东西?”

    “我也不知道有没有,可能没有吧!”

    “那我明天去新见那里寄好了。”我很惶恐地说。

    “那好吧,这样比较好。”横川好像松了口气似的,然后将信放在石造柜台上退还给我。

    “不,没关系,横川先生。”今田在后面说:“邮资明天再算也没关系,待会儿我们问局长就可以了,然后明天我们再打电话到犬坊那里告诉他。”

    “好啊,这样可以。”守屋也说。

    横川想了很久,才又问我:“你认为呢?”

    “啊?是,是,那当然可以。只是,要寄express的就是快捷邮件。”我赶紧回答。我的信好不容易终于要展开往奥斯陆之旅了,总算松了口气。

    邮局局长的父亲和这附近农家的人,接下来便开始问有关龙卧亭的事,守屋简单回答了几句,并告知藤原还没回来,如果他们有什么线索的话,一定要告诉他。横川他们表情沉重地听着守屋说话。

    然后我们便走出那间安静的邮局。我和守屋并肩踏上闲静的田园夜路,准备回到龙卧亭。夜晚还是夜晚,我闻到了田园地区特有的味道,因为汽车很少,所以才能使土地原有的味道散发出来,我觉得闻起来好舒服。走出邮局之后,守屋似乎是说话说累了,一直未再开口。我问他关于睦雄的事,将我所知的说了一些,这好像引起了他的兴趣,他也开始答腔。

    “那是真实的事情,是真的杀人魔喔。他很残暴,一个接一个地强暴女人,而且完全不会反省。有个春天的夜晚,他终于发疯了,在樱花盛开的半夜,大声咆哮,在贝繁村到处杀人,一个晚上就杀了三十个人呢!应该是被鬼或恶魔附身了吧?这么可恶的人真是举世无双,他杀的人数可以破金氏世界纪录了。”

    “那果然是真的罗?”

    “是真的,报纸还有登呢!”

    “他爸爸是村长,很有钱,听说他还在家里建造了一间关女人的牢房。”守屋说:“是吗?应该有吧!”然后他又再度沉默。

    我们没说什么话,就这样继续走着。过了不久,他对我说,现在已经没办法准备晚餐了。他的意思是说,只剩他一个人终究还是没有办法的。我也完全没有食欲,不过他说,今天的晚餐已经做好了,所以随时都可以供应,问题是明天以后的伙食。

    回到房间后,我想将已经写好的后半部笔记好好整理成文章,所以在昏暗的灯光下奋战。我心想,还是等到明天早上再写好了,便将笔记本阖上,开始想着这整个事件。这还真有点像是推理小说的情节,我的精神相当紧绷,好像已经快要窒息了,不再想点办法不行。我想厘清这整个事件,之所以想这样做,是因为我意识到自己也命在旦夕的想法如排山倒海而来。

    就在这个时候,走廊上突然传来跑步的脚步声,难道又发生了什么事吗?接着又听见一群人的脚步声往另一个方向跑,没过多久,又变成了一个人跑下走廊过了一会儿又跑上来的脚步声。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我没想到是杀人事件,应该不会再杀人了吧?因为这样实在杀人杀得太频繁了。

    “石冈先生。”有一个男的在叫我,他突然来到我的房门口,我吓了一跳,因为此时已经没有脚步声了。我走出房门一看,原来是田中。

    “菊子女士被杀了,同样又是枪杀。”田中没头没尾地说。

    “啊!”我说。因为太过意外了,我不禁叫出声来。又杀人!我一时之间不知该说什么,现在连犬坊家的人都开始被杀了。

    “石冈先生,从六点到刚才,你有没有听见枪声?”田中问。

    “没有。”我回答。这段时间一直都很安静,最吵的声音大概就是刚才走廊上传来的跑步声了。

    “你一直都待在这里吗?”

    “不,我刚才和守屋一起去邮局。”

    “石冈先生,是寄给那个人吗?”

    “你是说御手洗吗?”

    “是的。”

    “我刚刚才寄往奥斯陆。”

    “要几天才会到?”

    “大概三、四天吧!因为我是寄快捷邮件。”

    “总之,已经来不及了,再这样下去,警察会成为大家的笑柄。”

    “我有话想要跟你说。”

    “现在不行,没有时间,还有,寄信给那个人的事,千万不要对我的上司说,也不要对守屋说。你出去多久呢?”

    “一个小时左右吧?大概是七点到八点左右,我先去影印,因为是航空邮件,所以在邮局里花了点时间。”

    “我知道了,我再找时间跟你谈。”说完后,田中就消失了。

    之后,监识人员又被叫来了,在龙胎馆的“四分板之间”附近引起骚动。今天是四月三日,死了两个人。一天杀两个人,怎么想也觉得奇怪。人说“百鬼夜行”但在这块土地上,凶神恶煞已经在悄悄徘徊了,令人困扰的是,并不是只有在夜晚。

    或许从现在开始,要避免一个人落单,特别是这次菊子女士的例子,凶手杀了她应该没什么好处,或许杀了仓田惠理子也是如此,不禁让人觉得凶手只是为了杀人而杀人,不管杀的是谁。因为这是毫无理由的杀人,所以我也有可能会成为下一个目标,或许我应该和坂出住同一间屋子比较好,但如果和我在一起的人就是凶手的话,那就更惨了。

    那天晚上的晚餐几乎是到了消夜的时间才吃。餐桌上大家都很严肃,警官们没有来,只有住宿的客人在讨论一些善后的对策。最后,女人们彼此发誓绝对不要一个人行动,男人除了要保护女人外,自己一个人行动时也要注意,也就是说,我昨天晚上那样的行为不可以再做了。席上,我对犬坊育子的悲伤表情印象深刻,她的表情就像是在说“龙卧亭已经不行了”

    吃完饭后,当我要回房间时,经过自己的房间,一直走到“四分板之间”的附近,找到了田中。我将他拉到走廊的尽头,小小声的对他说:“龙头馆的后面有一间放了圆盘锯的房间,那里有一个八年没有使用的电动圆盘锯,听说现在还是可以使用,你能不能赶快去调查看看,会不会是用那个东西制造木筏、裁断尸体的?”

    田中正要说什么时,发觉他的上司好像在后面,所以我便立刻和他分开,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6

    第二天,四月四日早上,我又被六点的钟声吵醒。今天已经不会头痛了,所以我走到走廊上,眺望着撞钟的行秀,今天要来数一数钟声。我一边数着第一声、第二声,一边想,在那里撞钟的该不会不是行秀吧?守屋说行秀很可疑,但我们却从来没有怀疑过他,因为每次发生杀人案件时,他都有很充分的不在场证明。

    到目前为止,已经牺牲了很多人,我试着列出来:小野寺锥玉、菱川幸子、中丸晴美、仓田惠理子,然后是——我想到一半时,冒了一身冷汗,幸子、晴美、惠理子,接下来会是里美吗?杀人的理由到目前为止虽然不明,但很明显的有一个共通的条件,那就是年轻貌美的女性。除了小野寺女士的年纪稍大了点以外,其他的人都符合这个条件,那么,具有这个条件的就只剩下里美了,这可不是开玩笑的,我一定要保护里美。

    总之,我们对藤原的失踪和菊子女士的死感到意外,那是因为,我们在不知不觉间,已经开始预测谁是下一个受害者。但是,昨晚七十几岁的高龄者被杀,也是目前为止年纪最大的受害者,让我们觉得提心吊胆。因为这样一来,目标完全是凶手随意决定的,从一开始就没有规则,也就是说,除了年轻女孩之外,其他人也不可掉以轻心。

    我再回到最初的推测,到目前为止的五个人之中,至少有三个人是在下午六点被杀的,而掩饰当时枪声的钟声,就是那个犬坊行秀所撞的,而且每次都有很多人看见他撞钟时的样子,所以最不被怀疑的,只有行秀一个人。

    我突然开始感到怀疑,会不会是这样呢?行秀每天清晨六点确实在撞钟,但若仔细追究的话,其实是一个看起来很像行秀的人在撞钟。到底要如何证明那是行秀呢?距离实在是太远了。如果他在去法仙寺的途中,和一个长得和自己很像的人交换,在那个时间点,行秀就理所当然变成透明人了,然后他再折返龙卧亭,就可以在保护网之下为所欲为杀人。

    但是,这样一来,行秀就和另一个不明人士,也就是和他长得很像的共犯,成了一个犯罪集团。脸长得不像没关系,只要身材像就可以了,好像没有这样的人,犬坊一男、藤原都比行秀矮小,体型几乎一模一样的就是对了,我想到了,是守屋!

    怎么可能!我立刻又打消这个念头,这种想法简直太荒谬了。我从以前就是这样,会很认真的想些乱七八糟的事,浪费很多时间。如果是御手洗的话,一开始就不会有这些奇怪的想法吧!如果真是这样,那么前天晚上守屋对我说的话,不就在告诉我他是共犯吗?

    我觉得那间小屋有问题,如果能请警察调查一下那间小屋的圆盘锯,就可以厘清这一点了。没有比那个地方更适合做为杀人和加工尸体的现场,我觉得那几乎已经是肯定的,现在问题是,谁有那间小屋的钥匙?

    “石冈先生。”有人在叫我,我一看,是从下面爬上来的田中。

    “早!”他说。

    “这个钟声很难让人睡得着呢!我敢打赌,现在所有的人一定都起来了。”

    “我的上司还在睡,因为他们昨晚很晚睡。”说完后,田中便站在我的旁边。这一瞬间,我想到了一些事,便试着说出口。

    “田中先生,如果那个钟声可以掩饰枪声的话,那现在就可以开枪了呢!因为,只要在钟声响的时候就可以了,但每次的杀人事件都一定是在傍晚六点,这会不会有什么意义?”

    “因为早上六点大家都在睡觉。”田中随便想了一下后回答,又接着说:“今天天气也非常好呢!”

    “有关菊子女士被杀的案子,有什么新的事证吗?”我问。

    “有,有关菊子女士被杀一事,这好像又是一个全新的状况。”

    “全新?那也是密室杀人吗?”

    “不是,面向走廊的芦苇门没有拴上门栓,两叠大房间与四叠大房间相邻的拉门虽然关上,但是没有拴上门栓,朝向外面的玻璃窗也是大打开的,菊子女士的死很明显和其他案件不同。”

    “所以说,这是全新的状况?”

    “这是其中之一,还有,”田中说着,然后从左边西装掏出一根烟,衔在嘴里点火,他吸着清晨的第一根烟,享受吞云吐雾的乐趣。“所谓全新的状况是指,杀死菊子女士的不是达姆弹。”

    “不是吗?”

    “是一般的子弹。”

    “那制造时间和厂商也是”

    “是一样的,都是一九三〇年代白朗宁公司制造的,但不是达姆弹。”

    “喔,这又是为什么?”我感到纳闷。

    “明明是同样的枪,同样的子弹,但杀死菊子女士的子弹并未加工成达姆弹,这有什么特殊的意义吗?”田中说。

    “菊子女士的哪里被击中?”

    “心脏,一发子弹打中心脏。”

    “是瞄准心脏吗?”

    “不知道是瞄准,还是刚好打中心脏。”

    “原来如此,这果然是全新的事证呢!”

    “不只如此,菊子女士的尸体上还出现硝烟反应。”

    “硝烟反应?”

    “就是全身都是火药。”

    “啊!是吗?”

    “总之,这是近距离射击,和之前的一连串杀人事件都不一样。”

    “确实是这样。”

    “之前的尸体完全没有出现硝烟反应。”

    “是吗?这样一想,菱川幸子小姐的身上是真的没有呢!”

    “菱川小姐、中丸小姐和仓田小姐,从额头到身体都没有硝烟反应。”

    “所以,这三个人都是被凶手从很远的地方开枪射击的吗?”

    “总之不是近距离。”

    “玻璃窗和门也是紧闭的,而且还是从很远的地方,这不是在变魔术吗?”

    “老实说,我们对这种案子很不熟悉,这可以说是连续杀人案件,但是枪杀案件中,几乎没有这种型态的。说实话,我们真的搞不清楚状况。”

    “尽管如此,还真像是怪谭对了,那个龙头馆后面的圆盘锯”

    “那个啊,”田中边弹着烟灰边说:“那个已经调查过了啦。”

    “啊?什么时候?”我很惊讶。

    “我们调查了两次,一次是小野寺女士支离破碎的尸体出现时,另一次则是菱川小姐被分割的尸体,还有木筏出现时。”

    “是吗?”

    “就算我们是乡下的警察,这些事还是会做的。”

    “那结果呢?”

    “没有任何可疑之处,锯子上没有血液、体液之类的痕迹,也没有肉屑之类的东西附着。”

    “啊?是这样啊。”我觉得全身无力,这是我完全没想到的,我之前还非常期待,一直以为那个电动圆盘锯绝对有问题。

    “而且,切断小野寺女士和菱川小姐尸体的,不是机械式锯子,是用手去锯的,木筏也是,很明显是人锯的。只要看切断面就可以知道,锯的人技术很差,应该是个笨手笨脚的男人。”

    我小声地应了一声后,还是不死心地认为行秀应该符合这一点。“对了,那间小屋的钥匙是谁在保管?”

    “我也不知道,我们请犬坊家拿钥匙出来时,育子女士不知道从哪里拿来给我们的。”

    “育子女士是吗?”我觉得很失望,和我预期的不一样。我想了一下之后,又说:“保管那间小屋钥匙的人不是行秀吗?”

    “行秀,我不知道耶,为什么?”

    “不,我总觉得怪怪的。”

    “行秀每天傍晚六点都在撞钟,不是吗?”田中也这样说。

    “话是没错。”

    “那是我们大家都看见的,他在撞钟,要如何杀人呢?”田中笑着说。确实是如此,在道理上说不通,但这种情形,通常都是最没有嫌疑的人就是凶手。

    “不过有人说他很可疑呢,一个熟知内部情形的人说。”我一说完,田中便转向我。钟声已经结束,行秀走出撞钟房,踏着石阶下来,钟已经响了六声。

    “是守屋吧!”田中说。他一下子就猜中了,我吓了一跳。“那个男的很爱搞煽动,在院内时好像也是这样。”

    “院内?”我问。

    “他曾经被关进少年感化院,不过,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少年感化院?”太令人意外了。

    “其实这些事我们是不能说的,因为他已经付出代价了,但就我们两个在这里谈无妨。你觉得他被关进少年感化院的罪名是什么?是强暴妇女,而且还不是只有一、两个人而已,他以前好像真的很坏,这种事是会上瘾的呢!”

    我非常震惊,之前完全没有听说,我根本想不到守屋是这种人。

    “他有很大的问题,厨艺是相当好,不过因为他在京都找不到工作,才会跑到这种乡下地方的旅馆来。但最后旅馆还是收起来了,因为那个家伙太带衰了,他来了之后,好像还发生了一些问题。”

    “什么问题?”

    “嗯,这个就不说了。”

    老实说,我真的受到很大的打击。龙卧亭的客人中,我和坂出、田中最好,而龙卧亭的内部员工,就属和守屋最熟、最常说话,当然里美又另当别论。行秀根本不会和我说话,犬坊一男和我是南辕北辙的人,完全不搭轧,藤原不爱讲话,我对他的第一印象也不好,对我而言,守屋是最容易亲近说话的。他虽然有些粗鲁,却很容易亲近,人很亲切,我不知道他居然问题这么大,不禁叹了口气。

    “还有,藤原怎么办?不知道他是否还活着。”

    “应该活着吧!”田中轻描淡写的说,我又是一惊。

    “为什么?”

    “因为有人看见他。”

    “真的吗?在哪里?”

    “就在苇川的上游,叫做橘的地方。你知道橘暗渠吧?就在那个更上游的地方,有人看到他在那一带的河边走动。”

    “确定吗?”

    “不,还不确定,但是那个人以前来龙卧亭时,曾经和藤原说过话,所以应该不会看错吧!”

    “为什么藤原不和守屋说一声就走了呢?守屋对我说,藤原绝对不会这样做的。”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但是,每个人都或多或少有些苦衷吧,不仔细问是不得而知的。因为守屋对下面的人很凶,他是待过少年感化院的师傅,或许在他下面做事的人都很想逃离呢!”

    “喔。”或许是这样吧!确实,每个人都有些事是别人不了解的。“如果行秀不可能的话,那你们最终还是把目标锁定在留金身上,是吗?”

    “不,这个我也不知道。”田中说。

    我突然想到,会不会是藤原?如果大家都开始这样猜疑的话,事情就严重了。

    “但是留金确实嫌疑很大,如果说,这一连串的事是他干的,也确实合乎逻辑。”

    “嗯,是啊!”我也同意。

    “这个留金的家就在荒坡岭,现在那个房子是空的,但是他哥哥以前烧木炭的小屋,好像就在仙人山很里面的水坝那里。那个水坝叫做由毛水坝,在深山里,没什么人会去,所以不太清楚那是一个什么样的地方。听说二子山先生以前曾去过一次,好像是七、八年前的事了,还是和留金一起去的。今天我再去那里调查一次好了,我和他们商量一下,请二子山先生和我一起去。”

    “是吗?”我说。

    “虽然希望不大,但还是去看看好了。”

    “他的哥哥是个什么样的人?”

    “他也已经死了,但是最近我听说,小屋好像还在那里。”

    “是吗?”

    “石冈先生你要一起去吗?”

    “嗯,如果没什么希望的话,那就不用了。”

    “是啊!”“对了,小野寺女士、菱川小姐、中丸小姐及仓田小姐,这些牺牲者大多都是年轻女孩呢,虽然这次的犬坊菊子女士例外,但是仔细一想,从菊子女士被杀一事看来,凶手已经开始以犬坊家的人为目标了,我想接下来,必须要注意里美,她应该是最危险的。”

    我一说完,田中便好像一直在想“里美,里美是”

    “就是犬坊家最年轻的那个女孩。”

    “喔,就是犬坊家有化妆的那个高中生啊!”“啊?”我为之语塞。“她有化妆吗?”

    “化妆她有化妆不是吗?”田中很惊讶的看着我说。

    “喔,是吗?”

    “在学校里,老师不知道说了多少次,要她不要化妆,但是她根本不听,好像在教职员会议时还引起轩然大波,其他还有很多问题,还被处以留校察看呢!总之,是个问题少女。”

    真是太令人惊讶了!我觉得头昏脑胀,一时之间说不出话来。怎么可能?那么好的一个女孩子?我感到茫然不知所措,由于睡眠不足,我觉得意识好像越来越模糊了。

    7

    吃早餐时,我看见了里美,但行秀还是不在,因为他和别人不一样,所以应该是一个人在哪里吃吧!福井和二子山增夫比邻而坐,讨论着案子。警官们昨夜很晚睡,但今天一早就展开行动,说要彻底调查“四分板之间”窗户下的草地和房间内部。

    犬坊一男对铃木谈到眼前小餐桌的漆工,和地板柱子的木纹,表情非常认真地自吹自擂。

    “这里的木纹和那里的木纹是对称的吧?很了不起呢!这种东西在外面是看不到的,一般木工都不会想到要这样做,东一根柱子,西一根柱子,直接钉上去就好了。你仔细看一下那里的柱子,这是飞驒千年梧桐,是切断梧桐树最好的部分,将木纹最漂亮的部位秀出来给大家看的。梧桐树的木质很软,所以很容易被指甲刮伤,家里如果有小孩的话,是不会使用梧桐的,因为太浪费了。你看那里的墙壁,那个墙壁叫做更纱,有加入玻璃粉,像这样歪着头仔细看,可以看见墙壁闪闪发光。”

    二子山增夫则和福井谈着关于留金的由毛烧炭小屋。“留金先生很喜欢仙人山那间小屋,他说他只要一回到由毛,每次都会去,景色很美呢!”

    “是吗?景色很美?”福井说。

    “现在水坝已经盖好了,风景好像变得更漂亮了。往下看可以看到一大片人工湖呢!非常美。”

    “从这里过去要多久?”

    “如果是算直线距离的话,并不会太久。但是,要开车去吧!开车的话,就要走高速公路,要绕好一大圈呢!因为没有马路,可能需要一个小时左右吧!光要开到高速公路就有点困难了,即使上了高速公路也不好走。”

    “路不好找吗?”

    “不好找,因为是在山中。”

    “车子进得去吗?”

    “只能开到一半,而且还不能开太大的车。”

    “如果是轻型汽车呢?”

    “轻型汽车可以,不过我上次去,是八年前的事了,不知道现在路变得怎样了,我有点担心是否还记得路呢。”

    “应该不是只有一条路吧?”

    “在途中会有另一条路,再往前走还会再岔出几条路,每条路到的地方都不一样,又没有标示,我有点没信心呢!或许会花些时间。”

    “还有没有人知道那个烧炭小屋的位置?”

    “这个村里的人吗?应该没有吧!这个村子在龙卧亭以外的地方,应该没有留金的朋友了。”

    “那我们去也没有什么意义了吧?我们特地过去,留金也不在那里,即使大费周章找到小屋,也只能看看水坝就回来,我看还是不要去好了。”福井这样说的时候,里美便说:“我知道。”

    “啊?你知道?”福井说。

    “嗯,我去年去过,所以我应该还记得路。”

    “真的吗?太好了,那就由你带路,我可是路痴呢!”二子山增夫似乎松了一口气。

    “可是,我也是路痴。”里美也说。

    “那你们两个同心协力去找好了。”

    坂出在一旁插嘴说:“如果各位不嫌弃的话,我也想要帮忙,我还算了解留金这个人,曾经和他聊过几次天,说不定我可以派上用场。”

    “好啊,但是里美你今天不是要去学校吗?”福井说。

    “今天中午就可以回来,因为下午的课是数学和物理。”

    “啊?数学和物理你要跷课?”我很讶异的问,这样看来,这个女孩还真是个不良少女呢!

    “嗯,我的数学和物理不行,我最讨厌这两科了。”里美皱着眉头。

    “只因为不喜欢就跷课?”我问。

    “对,因为不喜欢,而且我也不喜欢老师。”她哈哈大笑。

    “太夸张了,就算是念文科的,在这个时候,为了参加升学考试,还是必须去上理科的课。”

    “是吗?那这样就不好了,你还要参加升学考试,不是吗?”福井说。

    “嗯,但是没关系,破案比较重要,没有这个家,我怎么升学?”

    没想到里美还真了解状况。

    “真的没关系吗?那就等你从学校回来以后再出发吧!因为我们不知道路,去了也没有用。几点出发好呢?”

    “在家里吃完中饭再去好了,我十二点四十分可以回到家,吃完饭后一点多就可以出发了。”

    “知道了,那现在有几个人要去?我们三个加上里美、二子山父子还有坂出先生。”

    “我也要去。”我说。

    “如果你也要去的话,就是八个人了,那最好去借一辆小型巴士。”

    “好是好,可是这样,我们要走的距离可能比较远了。”二子山说。

    “这也没办法啊!”福井说。

    就这样,结束了早餐的谈话之后,里美去学校,刑警们很快地坐上轻型汽车去换小型巴士。我回到房间睡了一个小时左右,又拿出大学笔记本写了一些东西,接着就是等着出发了。到了下午,天空的云变多了,说不上是好天气,但我们就像要去远足一样,吃完午饭后,里美脱掉制服,换上t恤和格纹紧身迷你裙后走出来,让大家眼睛为之一亮。所有的人都挤进了贝繁警局的小型巴士,田中坐在驾驶座上。

    我们从龙卧亭出发后,车子先经过贝繁银座,我看见了左边的电影院和“罗曼”不一会儿工夫,车子穿过了东西贝繁村的聚落后,就开始左摇右晃,爬上了山路,走出贝繁村的路好像就只有这一条。现在开始要走的路,好像就是之前我和佳世深夜翻山越岭的那条山路,想起了这件事,我不禁觉得很烦。在我的记忆中,那是条很遥远的路,我心想,难道现在又要走那条路了?我觉得自己好像快要昏倒了。

    文明利器的威力真是了不起,我印象中几乎走了一个晚上的山路,车子只要跑一会儿工夫而已。也或许是因为白天视线佳,速度可以加快。走在没有铺柏油的路上,车子摇晃得非常厉害,车子在绿树环绕的山路上轻快地行驶,没多久,巴士就开到了高速公路上了。我隐约看见那间候车小屋,就是那天半夜看到后,让我觉得很稀奇的巴士站。但是车子并未往那里转,而是左转到那天晚上那辆巴士消失的方向,从这里开始,就是我完全陌生的地方了。我和坂出坐在最后面的座位,坂出坐在窗边,我坐在靠走道的位置;前面坐的是里美和二子山一茂,里美坐在窗边;再前面是二子山增夫和铃木;田中坐在驾驶座上,福井则坐在副驾驶座上。

    我想,抵达留金的烧炭小屋可能还要一个小时左右,我要利用这段时间,和坂出针对这个案子交换一下意见。

    “坂出先生。”我先开口。“这一连串的事件,有一个很明显的特征,就是凶手都用一颗子弹就打死了被害者,没有一个是开两枪的。这样一来,即使我们被打到,或许死得也比较痛快。以前你是开零式战斗机的,对于这一点,你有什么看法吗?”

    坂出苦笑了一下,说:,如果就我的经验来看,我会觉得,这个凶手的枪法很老练,我们那时的王牌驾驶员都是这个样子的,只有新手才像撒尿一样不停开枪,因为害怕,才会没有目标的乱开枪。”

    “喔?是吗?”我觉得很意外,零式战斗机上的炮不是机关枪吗?“零式战斗机上的机关枪,是七点七毫米和二十毫米的吗?”

    “是的。”

    “这是机关枪,所以可以连续发射攻击敌机,不是吗?”

    “没有这回事,如果这样做的话,炮身就会立刻烧起来。一烧起来.我们即使没按发射按钮,子弹也会‘砰砰砰’乱射出去,这样一来,我们带去的子弹一下子就会射完了。”

    “是吗?”

    “是的。”

    “那发射的按钮只能按多久?”

    “熟练的话,每次最多只能按两秒。”

    “两秒?这么短?”

    “是的,按超过两秒的人,就表示这个人选不熟练。所以一看到敌人,就立刻开炮射击,对方也同样予以还击,认为这样没什么的人,其实还很嫩。”

    “我也不知道呢!但是只有两秒,在空中作战时”

    “不,不会在空中作战。”

    “啊?”

    “在空中作战是愚蠢极了的事,如果想打下很多敌人的话,空中作战是最耗费脑力、体力、燃料和时间的,要打落敌人,只要一架飞机就够了。想成为王牌驾驶员,就要比对手早点发现敌机,然后偷偷跟在敌机左下方,开一枪就够了。接着,再移动到另一架飞机的左下方,总之,击落的精髓就是要在低速时转动方向盘。”

    “是吗?我还以为击落王是空中作战的高手呢!”

    “不,那是当然的,空中作战如果不强,就不能成为王牌驾驶员。但空中作战是只限于逼不得已时,全世界没有一个一流驾驶员想在空中作战。”

    “但是,偷偷跟在敌机后面,还是会发出嘈杂的飞行声,对方不会发现吗?就算再怎么小心。”

    “不会发现,因为对方也是在嘈杂的飞行声中。如果是双人驾驶座的话,即使另一个人在你耳边吼叫,你也几乎听不见,因为实在是太吵了,如果一不注意,被敌机尾随在后一公尺也浑然不知。”

    “原来如此,但从左后方又稍微下面是”

    “如果我们在上面,我们自己的飞机就会挡到敌机,根本看不见对方。所以,让敌机在上面是最好的做法。”

    “原来如此,那为什么要在左边呢?”

    “这是为了方便逃脱。因为零式战斗机不是喷射机,而是螺旋桨飞机,而螺旋桨是往右转的,所以从右往左旋转会飞得比较快。”

    “原来如此。”我感到很佩服,整个人茅塞顿开,有特殊专长的人做出来的结论还真令人折服。

    “所以这次的事件我感到很类似,我觉得这个家伙应该不简单,反覆周详计划,不断演练,等到有十足的把握才动手,所以才能百发百中,绝不浪费子弹,只用一颗子弹就解决了。”

    “嗯,是啊。”我开始思考王牌驾驶员所说的事,这个事件确实是有这样的共通点,只开一枪就解决了,所以,我们总是找不到凶手射击的地点,也不知道凶手在哪里开枪。

    “所以要成为击坠王的条件,首先就是要眼睛好,也就是视力佳。”

    “视力啊?”

    “因为当时没有雷达,所以总是由我带头,在前方一看到敌人的编队,就赶快通知我方,一飞到上面就准备迎战,动作越快就越会战胜。”

    “在远方的敌军编队看起来是什么样子呢?”

    “是淡墨色的。”

    “淡墨色?”

    “是的,很淡,就像阴天一样。”

    “原来如此。”

    “所以我的视力非常好,当时才二十几岁,五官全都很灵敏。现在视力虽然还可以,但四十几岁时得了鼻病,已经闻不到味道了。战斗是凭着动物性本能撑到最后,还是必须五感灵敏。”听了坂出的话之后,我觉得受益良多,曾经被誉为一流人才所说的话,果然还是不一样。

    “坂出先生,你打落过多少架敌军飞机?”

    “这个就不要说了,因为,在战争中被击落的对手,几乎都死了,没什么好拿来炫耀的。而且,击落多少我也没有确实算过,我没办法气定神闲地去数有多少架被我击落。”

    “是啊,说得也是。”

    “大概五十一架吧。”

    “五十一架!有那么多吗?”

    “有,甚至更多,有好多人,但生还的人确实很少。”

    “坂出先生,那关于特攻命令,你应该没问题吧?”

    “那时候我正好受伤,在四国做飞行教官,所以没接到命令。但是我们在这里说就好,其实是不会派王牌驾驶员去参加特攻的,全都是一些飞行一个礼拜左右的新手。在出击的前一晚,他们大多会来找我,因为我正面迎击敌人也不会被击落,所以他们都要我传授绝对可以击中敌机的方法。”

    “喔!”我心里一惊。

    “我教他们绝对不可以紧急下降,要尽量水平飞行,而且一定要小心冲进敌阵。”

    “啊?是这样啊?我还以为是要从最上面俯冲而下。”

    “没有这回事,那是绝对不可以的,那样会无法操控,因为速度一下子加快了。和敌人对空发射炮火时,看起来或许较为有利,但飞机如果不能在任何时候、任何状况下都能顺利操控的话,就没办法击中敌机。如果一下子冲得太快,操纵杆就会变得像一袋米那么重,就没办法操控了,往海里冲就会掉入大海之中。”

    “啊”“所以,贴着海平面飞行是最恰当的,但冲击的力道是弱了点,因此要在不妨碍操控性的情况下,以适当的角度冲进去。”

    “原来如此,真是令人折服。这些事情在我之前看过的书中都没有写。”

    “是吗?”

    “有件事一定要请教你一下,很多书上都写特攻攻击展开后,航空队的士气就会高涨。”

    “绝对没这回事!胡说八道。士气会变得一蹶不振啊!要再重新提振我方士气是很辛苦的。战争啊,不管怎么攻击对方,自己还是想要生还,这样才会有士气。一开始就奉命去死的话,怎么可能会有士气?那是最愚蠢的作战方式。”坂出很大声的说,连坐在前面的里美都回过头来。

    这个时候,车子已经离开高速公路,行驶在没有铺柏油的路上。巴士突然开始左摇右晃,坐在前面的里美发出尖叫声。副驾驶座上的福井不断回过头来,询问二子山和里美的意见,但这还不是重头戏,我们只到了荒坡岭,到这之前的路大家应该都认得。

    不久之后,车子就停了下来,我心想,怎么了?听说是留金的家到了。福井说,虽然这房子一直都是空着的,但或许会有什么改变,还是去调查一下好了,于是,我们便下车了。

    远远看,有间黑色屋瓦、阴森森的房子,庭院里还有一棵瘦长的柿子树。庭院四周并没有围墙,而是用屋瓦的碎片堆到膝盖左右的高度,像在告诉别人这里是这间房子的边界般。房子可以看见像是走廊的地方,但木板窗是关着的,这个木板窗又黑又旧,整间房子给人的印象,就是黑漆抹乌。

    田中和福井走进庭院,在玄关附近检查,再绕到后面调查,但是,立刻就回来了。只有铃术和我们在一起,没有去那间房子。福井一面往我们这里走来,右手则在前方左右挥动着。

    “完全没有改变,和我们上次来的时候一样,没有人回来的样子。”

    然后我们决定要前往仙人山。从这里开始的路,大家就不太熟悉了,所以要稍微调整一下乘客的座位。驾驶和副驾驶座仍然由田中和福井坐,但他们后面的座位则是由认识路的里美和二子山增夫并肩而坐,再后面是铃木和二子山一茂,最后一排没变,仍然是我和坂出。

    “昨天菊子女士被杀了呢!”我对坂出说:“还是没有听见枪声。我七点到八点之间外出,但坂出先生你一直都待在‘鳖甲之间’,是吧?”

    “我都在。”

    “那你有听见枪声吗?”

    “没有,我也告诉田中先生了。”坂出说:“这么说来,到底是怎么回事呢?菊子女士是什么时候被杀的呢?”

    “我听福井先生说,菊子女士的尸体是在昨晚九点多被发现的,当时那间房间仍是黑的,没有开灯。灯并不是被关掉,而是菊子女士被杀死后,就没有人去开灯了吧!也就是说,菊子女士是在天还没黑的时候就被杀死了。九点半监识人员来相验遗体,结果判断,大约是死后二、三个小时。”

    “喔是吗?”

    “还有一点重大的发现,听说,菊子女士遗体的浴衣上,出现硝烟反应。”

    “是啊,我也听说了,硝烟反应。”

    “是的,就是火药的粉覆盖在身上。”

    “这是什么意思?”

    “就是从最近的距离开枪。”

    “为什么要对一个眼睛看不见,行动又不便的人下手呢?”坂出这样说着。“所以换个角度想,那个凶手非常接近菊子女士。”

    我想起在演奏会的时候,菊子女士爬到坐在走廊上的坂出旁边,好像对他说了些什么。“在演奏会时,菊子女士靠到坂出先生的旁边,好像和你说了些什么。”

    “是的。”

    “是说什么啊?”

    “她问我中庭是不是在开演奏会。”

    “我想也是。”

    “是啊,然后她又问是育子和里美吗?我回答她是的,她又问她们两个是跪坐着的吗?我回答是的。她说那就好,弹琴一定要跪坐才会弹出好听的琴声。”

    “只有这样吗?”

    “是啊,然后她要进屋的时候,和我打了声招呼,那也是我最后一次听到她的声音了。现在回想起来,好像是在和这个世界道别似的。总之,当时菊子女士还是活着的。除此之外,我和石冈先生或其他人,都没有听见枪声。总结这些事情,答案应该只有一个吧!就是菊子女士也是在钟响的时候被杀的。”

    “原来如此,是啊,一定是这样的,应该是吧!”

    “那个钟声每次会响六声,仓田是在第二次钟响时被杀的,这是无庸置疑的,因为第三次钟响时,阿通已经发出叫声了,我记得很清楚。不过,第四次钟响时,菊子女士问她的女儿育子发生了什么事?这是我从育子那里听来的,我从她说话的内容大致推测出来,然后,育子便跑到中庭的边缘,也就是‘蜈蚣足之间’的正上方,询问发生了什么事,我回答她,仓田小姐死了。

    “第五次钟响时,育子跑回到‘四分板之间’,把我告诉她的事向菊子女士报告。然后菊子女士说:‘是吗?’便走进自己的房间了。还剩最后一声钟响,我觉得菊子女士就是在这时候被杀的,因为这第六声钟响,使得没人发现菊子女士被杀,这是唯一的可能。”

    “喔,原来如此。”我感到很佩服。“就凶手和方法来看,你觉得他是怎么行凶的呢?”

    “我推测,凶手是在杀了仓田以后,迅速移动到菊子女士的房间,应该是毫不迟疑的吧!然后凶手一直听着钟声,心里计算着间隔和下手时机,而菊子女士刚好在第六声钟响时回到了房间,凶手便在这个时候开枪杀了她。”

    “原来如此,然后他是从窗户逃出去的吧!”

    “应该是吧,那个房间的下方是石墩,非常高,从窗户到地面大约有五公尺,但下方的地面很柔软,绝对不是无法跳下去的高度。如果手悬吊在窗户上,可使整个人的身长加长,离地面就只剩三公尺左右了,再放手往下跳的话,应该就没问题了,可以不受什么伤就跳到地面,然后逃往法仙寺就可以了。”

    “原来是这样,这可以行得通呢!”

    “但是我这样说了以后,听说他们今天早上就去‘四分板之间’的窗户下调查了。”

    “然后呢?”

    “听说完全没有人跳下去的痕迹,没有脚印,也没有鞋印,杂草也没被踩过的样子,从那个情形看来,已经好几个月没有人经过那里。”

    “啊”我陷入沉思,这是件很棘手的案子。

    “听说他们也查过了‘四分板之间’的地板、橱柜中的地板,甚至连天花板也拆下来,彻底检查是否有密道之类的东西。”

    “然后呢?”

    “完全没有,什么也没发现。”

    “喔。”

    车子停了下来,引擎仍然发出声音,却无法前进,原来是轮胎已经打滑了。

    “嘿咻,嘿咻!”是二子山增夫配的音,但这样当然还是无法动弹。

    “这样不行,对不起,男的都下车,我们来推一下车子好吗?”福井对后面的人说,于是我们便一个接一个的下车,里美和二子山增夫留在车上。我们靠在车子后方,用尽全力推着,然后听见二子山增夫在车内喊着:“嘿咻!嘿咻!嘿咻!”

    “对不起,我父亲神经痛。”在我身旁推着车的儿子一茂说。

    在小型巴士右车轮后方推着的我,裤子上被溅得都是泥,好不容易才将车子弄出来。我们回到了车上,但是没多久,车子又停下来了,这次不是车轮的问题,而是路太窄了,大家讨论的结果是下车步行。

    8

    我们排成一条长长的队伍,慢慢地爬上山路,路越来越窄,还长满了杂草,证明这里很少有人来。走在最前面的是里美和二子山增夫,二子山先生因为年纪大了,走得很慢,所以只走了一点点的路程,而且,只要一到转角路口,他们两个带路的意见就会相左,还要花时间讨论,使我们很难快速前进。走了一小时之后,我从前方树木之间的缝隙看到了湖面,那是由毛湖,虽然有冲动想下去水边,但是坡很陡,而且水边也不是沙滩,再加上没有时间,只能作罢。

    看见水之后,风突然变得很冷,但因为我们走了这么久,身体变得很热,这种冷风反而令人神清气爽。路越来越窄了,窄到几乎只有脚踏车能通过,草也非常茂密,很明显可以看出,没有车子经过这里,到处都看得到野花。我们一边欣赏右边的湖面,一边走着。但麻烦的是,上空的云层越来越厚,好像就快下雨了,云飘动的速度很快,风也慢慢开始带着水气。眼看着周遭越来越黑,我们应该走快一点比较好,因为我们没有带伞,如果这场雨真的来了,就只能淋雨了。

    虽然里美一直和神主意见相左,但她还是对的,走了三十分钟左右,我们来到了留金家的小屋前。那间屋子感觉像是间废屋,墙壁倒塌,窗户也几乎没有玻璃,大约六叠大的房间地板上尽是石头,早已不像是间屋子了,只有茅草屋顶还在,如果真的下雨的话,躲在里面应该就不会淋湿了。

    我们在这间小屋进进出出,警官们不断践踏着杂草,在小屋四周巡查,虽然这间小屋已经残破不堪了,但周围还是弥漫着植物的芳香。

    “那里后面就是烧炭的地方。”我听见了里美的声音。警官们便按照她所指的方向,也不管会不会弄脏衣服,就踏着草走进去。但看起来好像没有什么发现,他们立刻又回来了。

    他们其实算是很有耐性的,忍耐着调查了三十分钟左右吧!可惜没有发现任何线索。天色已经变得很黑,像是傍晚的天空,警官们抬头看了看天空,说:“我们还是快点撤退吧!”我们犹豫了一下,也没把握雨是不是真的会来,所以就同意回去,开始朝小型巴士走去。跑到这么远的地方来,却没有预期的收获。

    我和里美并肩走着,我和她聊了一下。“这是好地方,湖很漂亮呢!”我说完后,里美也说:“对啊!”接着我便问:“你以前为什么会来这里?”里美回答:“有点事。”

    “完了,下雨了!”二子山一茂的声音从后面传来。

    我竖起耳朵一听,听见不知道从哪里传来的哗啦哗啦雨声,仙人山的某处已经开始下雨了。我脸色发白,刚才应该待在小屋里躲雨的,怕弄脏衣服的我没有跟着警官一起搜查,但现在被雨淋湿,下场还是一样惨。

    我考虑要回小屋,但我们已经走到巴士和小屋之间的一半以上了,反而离巴士比较近。正当我要下定决心时,里美便大叫:“快跑!”我也立即同意,便在这山路上跑了起来。跑了一阵子之后,我的耳边响起了很吵的声音,这是什么?怎么一回事?连想的时间都没有,我们的身体一下子就被大雨包围了,身旁立刻冒着白烟,附近除了树木什么也看不见。我闻到了雨的味道,还有潮湿的泥土味,我们非常恐慌,一个劲儿地朝巴士跑去。

    突然,我才发现只有里美在我身旁。

    “啊?”我叫出声,但是雨声很吵,里美并没有听见。

    其他的人全都不见了,为什么?他们应该是在哪里躲雨吧?我心想这样不行,当初要是找个地方躲雨就好了,现在全毁了,这样下去就要变成落汤鸡了。我的牛仔裤已经全贴在腿上,变得好重,头发也湿到发根了,脸上都是雨水,总之,必须先找个可以躲雨的地方。

    尽管雨水不断打在我的眼皮上,我还是勉强睁开眼睛环顾四周,刚好看见在右边斜坡的上方,有一块突出如平台的岩石,那里好像不会淋到雨,除了中央有棵大树外,周围也全是树,树叶层层交互重叠。

    “里美,我们爬到那上面去!”我死命地扯着喉咙大叫,但我的声音好像根本传不到里美的耳朵。森林的树叶如繁星一样多,雨打在每片树叶上所发出的声音,简直就像是轰然巨响,如雷贯耳。

    里美的脸也被雨水淋湿了,头发贴在额头上,眼睛好像看不清楚的样子,但她似乎在点头。我也顾不得那么多,便牵起她的右手,即使是湿漉漉的杂草,也照样往里跳,拚命地跑上那个斜坡。我的脚不断踩滑,好几次匍匐在草地上,牵着里美的手,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跑到我看中的地方。

    “啊!”我松了一口气,这里简直是另一个世界,真是太好了,居然有这样一个地方,尽管是偶然发现的,我还是很庆幸自己能找到这里。

    我觉得好像回到了刚才那间小屋,这里完全淋不到雨,只有哗啦哗啦的雨声不绝于耳,是个非常黑暗的空间。上方和四周都像是奇迹般,有厚厚树叶形成的墙壁,我感觉另一边有雨哗啦哗啦地流下来,这些树叶除了能辽雨以外,同时也遮住了光线,所以里面非常暗。但我们所站的位置,简直就是奇迹,很干燥,就像是进入瀑布后面的洞穴一样。

    里美拿出手帕擦着脸和头发,擦完后将湿的头发往后拢,又继续擦着肩膀、胸前、迷你裙下和裙下的腿。我当然不是一直盯着她看,我也掏出手帕擦着脸和身体。

    “真是倒霉透了。”里美说。

    “是啊,大家都去哪里了呢?”我一说完,里美便说:“搞不好我们两个走错路了。”

    “啊?真的吗?”

    “嗯,那些人已经在巴士上了,我们可能被丢在这里了。”

    “怎么可能?不会吧?”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这座山平常是不会有人来的,所以很难回得去呢!这里常有人自杀。”

    “你不要吓我。”

    那可能是真的吧!刚才我们走来的那条路上长满了草,几乎没有车子和人经过的样子。

    “这里是神秘境地喔,或许会有什么东西出来。”里美发出阴沉的声音,好像要吓我似的。

    “不要一直说这些事情,我已经受够了什么幽灵、杀人的了。”

    “真的?我可不讨厌幽灵,但我不喜欢有人死掉。”里美的声音变得有点低沉。

    “是啊。”

    接下来,我们沉默了片刻,雨越下越大,从树叶间可以隐约看到外面还是白蒙蒙的冒着水气,周围什么也看不见。因为我们是站在大岩石上,所以从斜坡流下来的水,在我们前方分成了左右两条,从我们脚边流过的水声变得好大声。我们的脚没有湿,只有鞋子进了一点水,所以袜子湿了非常不舒服。

    “啊!好不舒服!”里美突然大声说:“这个裙子会吸水,好湿好难过,我想要脱下来拧乾。”

    我吓了一跳,慌张的说:“就算这样,待会儿再出去淋雨还不是一样,你可以忍耐吧?”

    “不要,这样会感冒,都湿到里面了,石冈先生您转过去一下。”

    “好”我也是全身湿透了觉得很不舒服。

    “这件t恤也湿了,我也想要拧乾。但是女生的力气不够,可能会拧不乾,您能帮我吗?”说完之后,里美便哈哈大笑。

    “你别闹了。”我说。我开始觉得有点诡异,这个女孩真的是高中生吗?

    这个时候,我好像得到了什么启示似的,有种莫名的感觉。贝繁村的“因果”、睦雄的鬼畜传说、里美将那间圆盘锯小屋比喻为“恐怖小屋”还有里美现在莫名豪放的样子,这些种种都在告诉我们一个故事,我毫无道理地开始胡思乱想。对菱川幸子的尸体所施加的罕见凌虐也是一样,将死者的rx房和性器官全部挖掉,那种变态的做法,在世界上一直都存在吗?这种凌虐的动机,很明显的隐藏了性冲动。

    对了,我想到了一件事。我曾经问过里美“因果”是指什么,她只说是“村民的业障”但我问“业障”是指什么时,她便回答:“不能说。”这让我一直不解,当时里美很明显是知道答案的,但是她拒绝告诉我。

    里美刚才开始说要脱裙子,我觉得莫名其妙,但我慢慢“感受”到她所说的话和这些现象的意思。总之,我大致推敲出来了,我实在太迟钝了,所谓的“因果”应该就是总括这些东西,或是象征这些东西的一个词不是吗?而这些东西就是带有性的暗示,所以身为女性的里美无法说出口。

    “里美,贝繁村的‘因果’是指”我看着地下,开始吞吞吐吐地说,当我抬起头一看时,真是不知所措。“你,你别这样,我知道了,我会向后转的。”然后我便背对着里美。里美正掀起了大半片裙子,抓着前面的部分用力拧乾。

    “没关系,你可以脱下来拧。”我又一边想,一边继续说着。“睦雄的鬼畜传说,还有你对我说有关因果你不能说的事”

    口才拙劣的我,无法将心里想的事用言语表达得很好,说到一半,我就说不下去了。我问自己“这是怎么回事?”我没有勇气再继续说下去。我在想事情时常常会变成这个样子,然后就越来越没自信,真是恶性循环。

    “石冈先生,我妈妈很美吧?”里美现在不晓得在干什么,声音听起来不是很清楚,她突然说出令我意想不到的话。

    “是啊。”我说。

    第一次见到育子,是在发生火灾的那个晚上,她只抹了乳霜,没有化妆,整个人心慌意乱的。之后她总是低调的躲在里美等人的身后,我并没有仔细注意过她,但她确实是轮廓很漂亮的美人。

    “贝繁村里漂亮的人好多喔!”里美不好意思地笑着说。

    她说的话的确没错,我所见到的贝繁村女性,大致可分为两类。一种是几乎可以到东京去当艺人的美女,另一种则是非常朴素,就像是村姑一样,没有介于这两者之间的人。前者在任何地方应该都是罕见的,但在贝繁村却占了很高的比例。

    “这个村子里有秘密,一种女人的秘密,但是先生太纯情了,所以我想您可能不了解。”

    被高中女生这样说,我反而可以接受,我确实是如此吧!虽然没什么好值得骄傲的,但我对于这方面的问题完全无法洞察。这四十几年来,我到底是怎么生活的?而且她叫我先生,老实说,到底包含了多少的讽刺呢?我到底拥有些什么是胜过这个女孩的呢?

    “或许你说得没错,我完全不了解,凶手、方法,还有搜查的问题也是一样,围绕着这些的问题,我也完全不了解”我一面说着,心想:“咦?怎么会这样?”

    潺潺雨水流过我的脚边,我看见了一颗奇怪的石头,到处都有像锯齿一样的尖角,整颗都是黑色的,有一部分看起来模模糊糊的,像是长了什么东西,既不像青苔又不像草。雨越下越大,我们的四周全都被树叶包围起来,这里真可说是非常黑暗,所以也看不清楚这个石头的形状。我的前方有一丛树叶,因为闲得无聊,所以我便用手去拨弄。

    “我告诉您一件事,这个村子的业障很深,但这个业障其实就是女人。”里美的声音在我背后响起。此时,我看见眼前有一个不可思议的东西,那是一双又黑又脏的皮鞋,悬在半空中,虽然很黑,但我确定我没看错。

    在鞋子的上方是暗灰色,而且很脏的西装裤,两只手垂下来,还戴着黑漆抹乌的工作手套,全身穿着灰色的工作服。里美好像在我身后说了些什么,但我完全没有听见。我顺着衣服往上看,终于看到了一个很恐怖的东西,是长颈妖怪,就像粗塑胶软管一样,伸得好长好长的脖子,就在我的上方。在脖子的上面并不是头,而是黑色的块状物体。那到底是什么?在那一瞬间,我还以为是蜂窝之类的东西,那是一个非常非常大的黑块,但是没有脸。

    突然间,我听见了里美的尖叫声。我回过神时,里美的脸在我的上方,并环视着四周,我坐在干燥的地上。

    “怎么了?”里美说。

    我的屁股仍坐在地上,身体往后仰倒,脸朝上看。过了一会儿,我终于知道发生什么事了。

    “那个。”我指着前方的树叶附近说。

    里美丢下我走去那里看,她已经穿上了裙子,我想要阻止她,但叫不出声来。里美拨开树叶,果不其然,她又发出了尖叫声,然后她便直接冲到雨里,没有往我这里来。那一瞬间,我心想:“危险!”因为那里是斜坡。我站起来,拚命追着她,也冲到了雨里。她飞也似的冲下斜坡,脚踩滑了,好几次就直接坐在地上。雨突然开始激烈地敲打着我的脸,我终于清醒了。

    “里美!等一下!危险。”我终于叫出声。

    最后,在下方只有一公尺宽的路上,我拦到了她。雨下得正大,眼看全身就要湿透,但是已经没有地方可以躲了,就算会被雨淋湿,我也不想再回到那恐怖的地方。

    里美在发抖,她正在啜泣着。我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臂,将她抱在怀里,然后她说了些莫名其妙的话:“我想要去东京。”

    “啊?”我想可能是她没头没脑突然说出口,而且当时又是滂沱大雨,所以我听不太清楚。

    “我家已经不行了,我的父母也会到别的的地方去,就只剩下我一个人,我想要去东京,我什么都可以做,去当服务生也可以。”

    我不禁笑了,这简直是在说梦话。“你在胡说什么?你应该要去上大学吧?”

    “不,我不想去广岛,那里连家像样的服饰店都没有!”

    “你胡说什么?要不然你去东京上大学呢?”

    “我爸爸不会让我去,他反对。”

    “但是,你们应该会搬到别的地方去吧?”

    “他反对,他不会让我去的。”她很激动,我不知该怎么办才好,只好在雨中继续抱着她,她的头在我胸前左右摇晃,似乎慢慢冷静下来了。

    “啊,我净说些奇怪的话。”她说。

    “那我们赶快回到巴士那边吧!必须要跟他们说。”我说。

    里美回答:“嗯。”就乖乖地往前走了,我们两人在倾盆大雨中慢慢走着。我们已经习惯了雨水,反正都会被雨淋湿,用跑的和用走的都一样。

    “刚才那个,是留金先生吗?”里美说。她的声音因为寒冷而颤抖。

    “可能是。”我说。但我心想,那颗头到底是什么?我怀疑那搞不好不是留金的。

    我们一面往回走,一面东张西望寻找通往巴士的路。应该还是下午而已,但四周已经黑得像是太阳下山之后。

    “石冈先生。”

    “什么事?”

    “如果我家垮了的话,我想要去东京。”

    “嗯。”“您会照顾我吗?”

    “嗯,可以啊。”听我这样说了以后,里美似乎放心了,突然开始走得很快,然后又哈哈大笑。“雨这种东西真是有趣!”她说。

    我很惊讶,只因为“东京”两个字,就让她整个人彻底改变。

    没多久,我们找到了通往巴士的路,我们之前果然是走过头了。找到方向后,我们走别的路,在山路的一半,看见那辆巴士在雨中静静地等着我们。看到我们以后,田中撑着伞,从驾驶座上冲出来,帮我们遮雨,带我们回车上。一上车,福井就借出毛巾,不过是借给里美。车内的人已经全员到齐,一直在等我们,我很惶恐,但是我们的迷路并没有白费,我向他们报告我找到了上吊的尸体。车内瞬间一片哗然。

    “是留金吗?”福井问我。我回答他可能是,但我也不确定。

    “他穿着灰色的工作服,戴着工作手套,穿着黑色皮鞋,我觉得有一点很奇怪,他的头是这样大的黑块,我不知道那到底是什么,完全看不到脸,然后他的脖子变得这么长。”我说完后,除了警察以外,大家的脸全都扭曲了,然后又是一片哗然。

    “那一定就是。”福井说。

    “这样一切不就真相大白了。”铃木也说。

    “留金在结束一连串行凶后,便畏罪自杀了吧!虽然查明真相可能还要花一些工夫,但是一切都结束了。那是在哪里呢?”福井说。

    但山路是没有任何标示的,所以我很难说明。

    “车子可以开进去吗?”

    “不,如果是轻型汽车还可以勉强开到前面,但这么大一辆巴士不太可能。”

    “好,我们穿雨衣下去,用塑胶布遮头,待会儿还可以用这个包裹尸体,你撑伞帮我们带路。”

    然后我又不得不走到雨里,里美留在车上,因为我担心她会不会又说要把裙子脱下来拧乾。

    到了现场时,雨稍微变小了,但是从山坡上流下来的水势正大,路很滑,很难摆放遗体。不过他们已经很熟练了,大约只花了二十分钟左右就完成作业。我在下面的路上等他们,但他们说要写调查书,需要花费一些时间测量,所以我决定先回到车上。我要走的时候,问了福井我最在意的一件事。

    “那个头黑黑的是”

    福井想了一下,说:“请你不要告诉别人。”当时他以为案子快要水落石出了,所以心情超好。

    “那是女人的头发。”

    “女人的头发?”

    “嗯,是从菱川幸子头皮上剥下来的头发,留金这个家伙,还将那头发像假发一样蒙在头上死掉的。”

    听了以后,我对于那样异常的神经病感到毛骨悚然。就在这个时候,苦着脸的铃木跑来了,他拉拉福井的衣袖,将他从我身边带到一旁去,表情凝重地说了些什么,我就趁这个机会回到车上。一上车后,大家就七嘴八舌的问我,我便把我听到和看到的事一五一十的告诉所有人,几乎是全盘托出。过没多久,我从前面的车窗看见那三个穿着雨衣的人,扛着用蓝色塑胶布包裹好的尸体,往我们这里走来。雨已经变小了。

    刑警们将用塑胶布包裹的尸体塞入车内,放置在走道上,然后不发一语地坐回座位,田中发动引擎,将车子开动。他们沉默的样子,让我觉得事有蹊跷,如果这个棘手的案子已破案的话,他们应该要稍微高兴点才对啊!

    但我们却和尸体一起保持沉默,随着车子摇来晃去,走在回龙卧亭的路上。我和里美因为全身湿透了,所以请他们将暖气开到最强。

    第二天,刑警们没有在龙卧亭出现,但傍晚时我接到了田中的电话,和以往一样,他先跟我声明不能告诉其他人,然后才将确定的事实告诉我。

    那是留金没有错,在留金头上的,是从菱川幸子头上剥下来的黑发,虽然事情发展到这里很不合常理,但是还在刑警们的预料范围之内。异常的事不只这些,听说从留金工作服的左右两侧口袋里,发现了菱川幸子的两只眼睛、两个rx房和两片耳朵。外套右边的口袋里有右眼、右边的rx房和右耳;左边的口袋里有左眼、左边的rx房和左耳。田中还说他脚被绊到,原本以为是石头,结果是她乾尸化的性器官。对于这些异常现象,我并不会感到非常惊讶,因为回来之后.我回想现场的情形,已经有预感案情大概是这样。

    听完田中的报告后,我说:“应该是这样吧?留金八十次暗恋着菱川小姐,但因为这是不可能实现的事,所以他便杀了菱川小姐,之后还将尸体盗走,以成就他邪恶的情欲。不过只有这样,还是不能满足他对于菱川小姐的迷恋,所以便将她最女性的部分挖出来,寸步不离的带在身上逃亡。最后他受不了良心的苛责,而且发现最终还是逃不了,就将这些东西放在身上,有些披在头上,有些放进口袋里,还有一些放在脚边,在仙人山的山中上吊自杀,对吧?”

    我一口气说完后,便静默了片刻,因为田中没有回应。我没想到,我的推测是错误的,所以我不明白田中没回应的原因。过了一会儿,我听见田中小小声的叹了一口气。

    “老实说,我们当初也是这样想的,还以为案子到此结束了。但是我们发现,留金的额头上写了一个‘7’。”

    我心想,怎么会这样?这有点出乎意料。但是,这个发现也不能推翻留金是自杀的假设啊!还是有可能是自杀的吧!因为他可以自己在额头上写了一个“7”后再上吊自杀。

    “是吗?但是他可以自己写了一个‘7’以后再上吊啊,不是吗?”

    “但是,我们判断留金是在两个月前死的。”田中很悲伤的说。

    “两个月前?”

    “是的,也就是今年二月死的。他外套的下面穿着毛衣。”

    “二月”

    “是的,是在小野寺女士死之前,当然距离菱川小姐的死更远了,也就是说,小野寺、菱川、中丸、仓田、犬坊菊子这些人都是在留金之后死的,所以留金不可能杀死这些人。如果说是他的亡灵去杀的话,就另当别论了。”

    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有保持沉默。慢慢地,我感觉受到很大的冲击,我想这应该会变成一个很严重的案子,因为我实在搞不清楚状况。

    “为什么三月三十日死的菱川幸子尸体的一部分,会出现在二月就已经死的留金尸体上呢?”

    “我不知道,应该是谁搞的吧。”

    “太愚蠢了,到底是为了什么?”

    “是啊。”

    “他的死因是?”

    “这个也不太清楚,但好像不是枪杀,他的尸体上找不到任何枪伤。”

    “那正确的死因是?”

    “很难说,时间已经过了这么久,那里又是人烟罕见的地方,所以没被人发现。如果能再早点发现的话,应该可以判断得出来吧!石冈先生,你还真会找呢!”

    “这只是偶然发现的。但是,请等一下,凶手知道那个尸体从二月就一直吊在那里,在三月三十一日以后,再拿着菱川小姐的头发、双眼和rx房,特别跑来放在尸体身上,是吗?”

    “应该是这样。那个尸体看得出来在那里吊了很久,至少不是在三月三十一日以后,应该是在更早之前。”

    “凶手知道留金自杀的地点吗?”

    “不,如果留金的死也和凶手有关的话,那他当然会知道。”

    “啊?也就是说,留金不是自杀,他也是凶手手下的一名牺牲者,是吗?”

    “石冈先生,总之,很明显的是,事情还是和之前一样,并没有解决。因为发现了留金的尸体,反而让我们完全找不到破案的方向,而且又加上新的事证,我们可说是一头雾水,这使得案子变得更为复杂,又要重新回到原点了吧。”田中说完后,叹了一口气。

    (上集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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